> 卫昔昭也便笑笑地回看过去,手故意抬起,抚了抚鬓角。
果然,三夫人怕她又突然转了性子给人难堪,不安地挪动脚步,到了太夫人身后。
“哼!软硬不吃!”太夫人不屑冷笑,之后起身,“我由着你闹便是。明日请安的时辰可不要误了,你是长媳,可别带坏了两个弟妹。若是三个都不守规矩,我也只好一头碰死谢罪了!”
“娘——”三夫人拖着长腔,娇声道,“看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可不敢胡来的。”
卫昔昭无言落座,想着太夫人是立意要人前一套背后一套了,好脸色只会在季允鹤、季青城在场的时候才会有,日后自己被这样夹枪带棒数落的时候,怕是少不了了。
可她又能怎样呢?总不好次次还嘴逞口舌之利,想出气惩戒太夫人,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种日子……真快过够了!
生了一会儿闷气,又去看了看瑜哥儿,没等季青城便歇下了。
手无意识地拂过在外侧的他的枕头,不由迁怒到了他。
多少还是要怪他,没有他信口应下那件事,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又怎么会让自己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被动了?
居然是有心要说她和萧龙泽的闲话了——真正看不出,季府的女人,竟是长舌妇之流!
日后自己做什么说什么都会有诸多限制,那些女人正虎视眈眈地等着抓错处抓漏洞呢……
唉——她心里懊恼地长叹着,手用力,将枕头推到了床下去。
季青城恰在此时转过屏风,看到这一幕,又是讶然。
“怎么还没完了?”
能有完才怪!方才被冷嘲热讽一番,也是和他说不得的。搞不好,他怕是会以为她变成了搬弄是非的货色。再者,任谁又能相信呢?女人的把戏,骗女人不容易,骗男人却是容易的。
又忍不住在心底哀叹一声。
卫昔昭恨恨地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阖上眼帘。
此时其实是又气又累又饿,本该了无睡意的,今日却是反常,她很快便入睡了。
季青城没辙地摇了摇头,将枕头捡起,放回原处,随后熄灯歇下,却是睡不着,脑海里一再回想着方才与萧龙泽说过的几句话——
他先提及的那件事:“新帝一直对一件事抱有疑虑——先帝病故其实有些蹊跷,而在当日你又说过,你是在场的,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龙泽目光深沉,“新帝有疑虑,你呢?”
他没否认:“我亦是如此,况且,昔昭也是在场的。”是怕她心里藏着惊天秘事,却不愿告诉自己,只一个人承受那份不安,甚至惶恐。那样的事,牵扯太多了……
萧龙泽逸出平静的笑,与他对视良久才道:“我只是不懂,新帝平白得了天下,又何必还追究是因何得来?难道他怕有一日也会下场相同么?”
他其实也想过这一点,由此只是报以一笑。
“他再问起,我去告诉他——是我与之前皇后、当今太后联手,毒杀了先帝。仅此而已。”萧龙泽说完,便躺到了他的硬板床上,闭上眼睛,“恁地无趣,他,当真无趣。若非为着你与昔昭、国公爷,这天下……”话锋打住,他不再出声,似已睡去。
“我偶尔后悔,为何与你们兄弟二人皆是好友,如此,诸多是非反倒两难。”他说着,踱开步子。
“不需两难,我只是我。”萧龙泽的语声犹如呓语。
季青城蹙了蹙眉,侧转身躯,寻到卫昔昭的手,轻轻握住,心这才慢慢安静下来。
在外时,听闻先帝先后囚禁了燕王、景王的时候,得有多少时日,他也好,卫玄默、萧晨述也好,万般挣扎,不知在誓死杀敌之余,该做出怎样的举措。
那样的时日,真的能耗尽人的心力。
好在,京城中人,包括他的父亲,给了他们一个相较而言最好的结果,他们这才能够全心杀敌。
可人只要登上皇位,似乎就意味着改变。
萧龙渄不知何时,就要变成让他陌生的人了,这是不需质疑、不能心存侥幸的。所谓天子,其实很多时候就意味着没有人情味。
季青城凝视着卫昔昭留给自己的背影。
你知道么?想来你早已发现了吧?
而萧龙泽的几句话,细细想来,竟是让人隐隐不安,或者说是能够察觉出什么的……
不知到了何时,终于倦了,堕入梦境。
卫昔昭是因为觉得热而醒来的。
醒来才发现,一如每一日,与他紧紧依偎,亲密无间。
不需长久时日,却已成习。
心头丝丝暖意化成了笑容,睡前牵强地迁怒也化作了愧意。
他每日那般忙碌,怎么还要奢望他事事做得分毫不差呢?多久了?他都不曾过上一日真正悠闲的日子。
他也只是个人,只是一个大自己两岁的男子。却是已经与父亲齐名、扬名天下的人物了。平日待自己从来不曾有半分改变,丝毫也不曾现出丁点的不重视,还要他做到怎样的地步呢?
不知体谅也罢了,再责怪就实在是不懂事了。
手,温柔滑过他的容颜。在黑暗中勾勒他的轮廓。
曾几何时,你可是觉得能每日看到他就会感恩不尽的人。如今日日厮守,便要忘了珍惜二字么?不能,绝不能。卫昔昭,你要知足。
她在心里郑重地告诫着自己。
手忽然被他握住。
“昔昭。”他呓语着。
卫昔昭以为他在梦中,笑了下,没应声。
他另一手却勾起她容颜,吻住她同时,欺身覆住她。
“不许走,哪里也不许去。”他的语气很奇怪,似命令,又似恳求。
“我不是在这里么?你怎么了?”卫昔昭怀疑他还没睡醒,抬手去碰他的脸颊。
季青城则将她的手握住,深凝她眼睛片刻,随后仍是令人心颤的吻。
“我的,是我的,是不是,昔昭?”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