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女孩一般,让人恨不得厌不得,他会不会因此而放她一条平顺之路?
自春至夏,季青圻、萧龙洛、萧龙淇的婚事一一落定,卫昔昭看着一家又一家的百里红妆招摇过市。
其实很失落。
生辰那日,因为父亲不在府中,自己的及笄礼也没好生操办,只在生辰时被当做一则闲话略略提及。明白,许氏和太后都是因为卫昔晽和卫昔昀先于自己一步出嫁,才不想把及笄礼办得隆重,也是因此,两个庶妹的及笄礼才能被轻描淡写地带过。
而夏日逝去之后,就该好生准备卫昔晽与卫昔昀出嫁的事宜了。
不管怎样,喜欢的厌恶的,都要嫁为人妇了,自己,却只是那个旁观者。
她爱谁,想嫁谁,无人不知,却也无人不知她不能嫁给那个人。
这是多苦的路。
他在柳城已久,萧晨述不时来信,或是言简意赅地告诉她青城无事不必担忧,或是用墨色画面告诉她他的思念、他的艰辛。
其实都是让她倍感煎熬的信件,一面盼着,一面怕着。
多怕他出事,多怕他忘了自己。
他还好,且不曾忘记自己,确定这些之后,还是心疼他的处境辛苦。
最爱的男子,每日经受观望别人生死,要竭尽全力活下去,要在活下去之余想念她,那该是什么样的感受?他该是怎么样的孤独?
他不能有朋友,因为今日的朋友也许就是明日死去的亡灵。
想,想念到随时都在心中哭泣。
我爱你,我思念,可我甚至不能见到你。
他亦如此。
他更辛苦。
思念爱恋如杂草一般疯长,却要压抑下去。
只因无法相见。
多想见到你,我爱的男子。
多想让你一如往昔,将我抱在怀里,给我温暖。
哪怕一刻。
愿望如此卑微,亦无法如愿。
转眼到了秋日,卫昔昭每日为着卫昔晽、卫昔昀的出嫁忙碌。
她们要嫁的是燕王,非同一般的人物,所以不能有丝毫的不妥,要费尽心思去准备。
在这件事上,许氏功不可没,给卫昔昭的都是最中肯的建议。
时日久了,卫昔昭索性与她一同筹备来日的大喜事,因为知道许氏也是发自心底想要将婚事办得圆满妥当。为的不是自身,是卫府的脸面。
忙碌之余,卫昔昭去宫里的次数少了,思念父亲的时日却是多了。
父亲说过,几个月便能回来一趟,而至今已有大半年了,父亲除了公式化的家书,并未返回,这是让她甚是不安的原因。
真的那么繁忙么?
柳城,今时究竟是怎么样的局面?
父亲从不提及公事,是为了避免她生出没必要的心绪,她却因为不提及才愈发不安。
最爱的两个人,你们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时日?
无数次,她在心里这样询问。
转眼就到了卫昔晽出嫁前夕。
卫昔昭觉得,有些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下,该提醒三妹的一定要提醒,是以,那夜她去了卫昔晽房里。
卫昔晽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是因为刚与三姨娘说完体己话。
嫁入燕王府,等于进了宫门,三姨娘不会不知道,卫昔晽也不会不明白,心里自然是千般不舍万般留恋的。
一朝嫁入燕王府,就等于就此远离生身母亲,说来简单,事到临头才会晓得那份悲伤。
卫昔昭心知肚明,却不想再赘言使得卫昔晽难过,便直言道:“日后你与昔昀便是主母与妾室的关系,何去何从你可想清楚了?”
“算是想清楚了吧?”卫昔晽言辞含糊,一是因为知晓三姨娘的担忧,二是因为还不能相信那对母女只是在自己眼前做戏——不过是做戏,且是母女关系,能坚持这么久?她觉得有些不可能。闲时常向卫昔昀身边的丫鬟打听,知晓大姨娘平时也是动不动就打骂卫昔昀——那之于她,真是想都想不出的滋味。
“你这么说……”卫昔昭忍下了心中诸多猜测,没有说出,只是正色提醒道,“不管怎样吧,是大姨娘的主意也好,是昔昀的主意也好,你成婚后都要日日约束着她,若能知晓她每日言行最好不过。昔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此时能说的,也只这一句话。”
“嗯!”卫昔晽郑重点头,“大姐,我会将你的话记在心里,对二姐处处防范的。”
“那样自然是最好。”卫昔昭稍稍安心,又道,“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回府来,和三姨娘或者我,说一说。”
卫昔晽现出笑容,“那是自然。”
第二日,卫昔昭和许氏去了燕王府贺喜,本以为皇帝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传唤自己的,事实却是正相反。喜宴还未散,宫里就来人了,唤她前去养心殿。
见到萧晨逸,卫昔昭发现他脸色凝重,似在斟酌什么大事,刻意将话语简短道出,怕惹得皇上动怒。
萧晨逸看到她,神色却是一缓,语声因为迟疑,显得他的话说得分外迟疑:“如今柳城仅剩了两万人,朕想要的精兵强将都已有了。大战在即,你想不想去看看你的父亲和意中人?”
卫昔昭毫无平日的谨慎,直言问道:“臣女想见他们,皇上会隆恩准许么?”而心里,已是狂喜不已,依照她对皇帝的了解,若是无意于此,是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第九十六章 相见、缠
“此战之后,季青城要么扬名天下,要么埋骨沙场。”萧晨逸直言道,“你对他的心思,还一如既往么?”
“是。”卫昔昭的语声轻而坚决。
萧晨逸问道:“若他回归或是身死,你该如何?”
卫昔昭缓缓道出心声:“他生,我等;他死,我守着。”
萧晨逸在这片刻间生出了错觉,他看到了当年的柳寒伊。在他命季允鹤挂帅出征之际,他询问的时候,柳寒伊也是这样说的。
这些卫昔昭并不知道。
话语却是一字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