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心中大骇。不仅人人都听得出来,是眼前这人打翻了临将臣,而且更可怕的是,此人在如此强悍的空间转移的过程中,依然能清晰判断路径上的任何障碍,并及时将之清除。那修为所带来的清明与反应,都是这群人不敢想像的。
忽听蓝沁叫道:“你是梅林大师?!”
那帅哥扭头看了看她,微微点头道:“咦,这小美女居然认得我,有眼光啊……”说着他眼光微动,已识出蓝沁来,道:“你是魔界的人?现在魔界谁是老大?”
蓝沁眼光黯然失色,低声道:“以前是我爹,他去世后,不知道是谁了。”
梅林不屑道:“当了魔界老大,居然没能修上去就完蛋了,够没出息的,不说也罢。”他仔细看了看蓝沁,又道:“你那信愿力太浅,对原来的修为助力不大。”竟是在眨眼间识破蓝沁所有修行内函,分毫不差。
林思音奇道:“蓝姐,你咋认识他的?这人长得好帅,比我姐夫还帅。”蓝沁低声道:“以前我的家庭教师给我的魔法书上,有他的画像。”
忽听那穿僧袍的刘迦对众人道:“这群人中,谁叫大丑?”此语一出,群皆哗然。
大丑更是急道:“这这这…….刘先生,你怎么换了一身衣服后,就不认识我了啊,我我我……。”
梅林一听大丑的话,指手一个响指,“啪”的一声,一个咒语已经起用。大丑只觉得耳中轰鸣大起,浑身酥软,瘫坐在地。梅林的咒语专从人的心识底层发作,直接震动对方拥有的受身业相的根源,是以往往一招见效。
梅林对大丑笑道:“你这个小僵尸,居然有缘份把自己的信息混进轮宝,也算福报了。不过现在遇到我了,你的福报到尽头了,快跟着我去重新设定轮宝的信息吧。”
他正要提起大丑,那僧人却一步跨在大丑身前,面对梅林道:“不行,你不能带走他,我有事情和他们老大交流,需要他作人质。”
梅林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他们老大若要找人,让他直接找我好了。反正你也要跟我走的,大家都一块儿吧。”
那僧人心中疑惑极多,前些日子认定他自己就是刘迦,可现在不知为啥又起了疑心,想来想去,还得找到另一个刘迦,一起参详之下,说不定能弄个明白。但他前时曾和那个刘迦有过冲突,担心对方排斥自己。因此他随着梅林硬闯冥界,表面上是为了轮宝而来捉大丑,暗中却想护着大丑,算是给那个刘迦赔个礼,消除彼此的隔骇。
此时一见梅林猖狂如此,知道对方有志必行,当下话不多话,朝着梅林胸口伸掌一推,意欲吸引梅林将注意力放在胸口,他却一念直入梅林心海,朝其末那识幻相击去。
那末那识的作用之一在于坚固我执,随时随地都在强化与自我相关的一切,连一丝细节都不放过。就算平时有人骂你一顿、侮你一番,末那识都会奋起维护“我的自尊”而引发执见中的嗔怒等等,以至于咱们的心海常常都是乱七八糟。何况当有外力绕过六根、不借助六根的看、听、想、触等中间过程,而直接刺激它,那我执反应必是难以想像的激烈。
梅林见对方伸手推来,立时笑道:“如此幼稚的招数……”但立刻便疑道:“不对!此人刚才与我对敌,并不输于我,哪能如此幼稚?”
他虽不明白对方法术渊源,但先前在轮宝中交手时,却清楚地记得自己被对手扰乱心神,想来对方所擅长的法一定和心意识相关,此刻推过一掌,必是虚晃诱击。
他恍然一念即明其中道理,一掌虚分于胸前,以备不测,暗中却数咒并起,瞬间护住意根,同时也在六根攀缘外境的通道上设置障碍,免得被对方惑乱心识。虽然他这法子不是真正地让六根六识与外境断开,但二者之间被他强行加了一道关卡,也就相当于有了一个妨火墙的作用,多一分缓冲,留给自己充裕的时间去应变。
各位,那梅林施咒的能力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地,早已是闪念起用的迅速。不像咱们这些凡夫,念个咒吧,又是结手印,又是观想的,几分钟过去了,还要附带走神他顾。
梅林所施咒语,一半在于护己,一半在于攻敌,几乎与对手所用之功同时发出。
可他却不知,纵然他把周身屏蔽得滴水不漏,可对方既能穿透体相而直接洞见其我执幻相所在,所有防护都是徒劳。
当下被那僧人一念击中,体内本已紧张的我执幻相,立刻光茫大减,同时引发肉身巨烈反应,肌肉猛地收缩,意根嗡声大作,末那识产生强大的自我保护机制,将之向后一牵,倒翻一个跟头出去,摔在地上。
那僧人也并不好过。他一击即中,还来不及欢喜,梅林所施咒语已在其心识底层起用,直接震荡其心识结构。
各位,偶们对世界的感触和认知,表面上是通过眼看、耳听、鼻嗅、舌尝、身触、意识思考来完成的。可这所有感官系统的存在,能表现出多大程度的感知能力,却完全是受着心识结构中相关的知见内容在支配着。心识结构的内容,决定着偶们这六种感官的能力大小,包括看的能力有多大,听的能力有多大等等。
六根的能力是相对稳定的,其对世界的认知过程也就是相对稳定的。这根源在于偶们的心识结构很稳定,相同或类似的知见长时间起着惯性般的作用,因此咱们感受的世界相牢不可破,就像真得一样。可这起作用的、相对稳定的心识结构,一旦被震荡,失去原有的稳定结构,其所支配的感官的能力。也必然跟着发生变化。
那僧人被人用咒语震荡,原有稳定而习惯的一切感知,瞬间混乱,看非看、听非听,所见世界相立刻乾坤颠倒、阴阳错位,一切都变得离奇古怪、美丑交融,所听到的声音也尽是纷杂混乱、不可识辩。一时间天旋地转,脚根不稳,勉强地踉跄一步,终于瘫倒在地。
这群人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两人才说得几句话,便一个向后摔出,一个向前瘫倒,干玉反应奇快,已大概猜到几分,低声对岐伯道:“两人在斗心!”
岐伯闻言大醒,他和大丑感情甚好,既知这两人为了大丑而来,又这么凶恶,绝非好事,此刻见两人都暂时倒下,知道机会难得,立时对大丑叫道:“大丑,你这傻瓜,还楞在那儿干嘛?还不赶快跑路?!”
大丑已被梅林的咒语制住,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只是软软地叫苦道:“我浑身无力,站不起来……。”
岐伯正要骂他没用,不曾想梅林已经缓过气来,坐在地上,冷眼看着岐伯,漠然道:“你倒是好心救他,可倘若他走了,你能代替他为我办事?”
岐伯心中一凉,恐惧始生,但想到刚才的话已经出口,覆水难收,无法狡辩,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和这位大丑君,义气相投,朋友有难,我虽无力出手相救,可也不能眼睁睁地就这么看着……江湖上讲个义字,这……。”
梅林神情冷酷,不假言笑,道:“不错,你讲义气是好事,但既受重义之名,也得为义字付出代价,这才算得上名副其实。”他话音刚落,已伸指遥点岐伯胸口。
岐伯刚才就已经提力防范,此时再见他不慌不忙地出手,压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恐惧更增,急切之中,将骷沙和生命之水全力运转。他体内有二者相混之力,竟自然而地在体外形成一道绿色光流的屏障。
可梅林一指咒念竟化作一根水刺,缓慢而轻松穿透他的防护,自然通透地插向他的胸口。
干玉见对方出手轻描淡写,杀人手段举重若轻,心下大惧,扬手飞出一个物事,挡在岐伯胸前。
她反应灵敏之极,所掷之物正好出现在岐伯胸口与水刺之间。却见“哗啦”一声轻响。她那物事被击得粉碎,梅林的咒念衍出的水刺,依然径直地插进岐伯胸口。
岐伯胸口被刺,浑身立刻僵硬,意识瞬间停顿,面无表情,双眼失神。干玉大惊,一步跃在他身边,叫道:“小僵尸,你没死吧?!”
梅林正待将水刺回拉,顺手掏出岐伯的心脏,没想到那僧人也清醒过来,一念又击在他末那识上,他此时正沉浸在折磨对手的快感中,没注意到那僧人也醒得这般快。梅林没有任何准备,这一念劲击透彻通畅,结结实实地正中其末那识。
梅林体内的我执幻相顷刻失去光茫。
各位都知道“相由心生”这句话。那梅林的末那幻相,虽起我执之用,可也是由其心用之根本演化出来的,与阿赖耶识的不同,也只在用的差别上。此时梅林心相中的我执幻相被攻,由心相而衍出来的身体样子,也立刻随之表达出被人攻击的外相来。
随着心幻相的极度收缩,他浑身上下也立刻收缩禁脔,从头顶痛至脚心。而且这巨痛来得太快,整个人来不及惨叫,已由我执启动自我保护机制,让他晕了过去。倘若不让自己的身体失去知觉,这巨大的疼痛该如何承受呢?为了让“我的身体”逃避如此大的痛楚,“我执”选择了这个“晕过去就不知道痛了”的外相表达出来。
那僧人虽然一念击倒梅林,但自己刚才所受的伤害还没完全消尽,仍然感觉头晕眼花,站立不稳,摇摇晃晃了良久,再次倒下。
这边厢干玉急叫着岐伯:“小僵尸!你倒是说句话,这么发呆,是死是活啊?”
临将臣忍着肌体正在重生的痛苦,叫道:“干玉,岐伯这小子被人击穿心脏,已站轮回边缘了,快开始重修小僵尸了。你要救他只有一条路,立刻送他回僵尸界,利用那里的环境,说不定还有救,否则只有从小僵尸修起了。”
干玉心中微凉,当机立断,扭头便问道:“前辈,麻烦你示知僵尸界在何处?”
临将臣苦笑道:“就算我告诉你僵尸界在何处,你能冲得出冥界?”
干玉一怔,但转眼立刻看向混沌牒,混沌牒被她看得心虚,惊叫道:“玉姐,不要打我的主意!我绝对没有本事逆行出冥界!”
大熊猫闻言起疑,咕噜道:“混沌牒,你以前不是说过,不管是哪儿,你都能随进随出的嘛?”
混沌牒叫苦道:“我我我……我吹吹牛不行吗?我现在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戈帛想起一事,问道:“混沌牒,当初我和老达捉住你,强拉你硬闯冥界时,你当初虽然疯了,可不仅进来了,而且后来也还是出去了嘛。我记得你本事挺大的。”
混沌牒“呃”了一声,见被人识破,立时叫道:“你们不知道……我我……我当初疯得厉害,硬闯大铁围山时,根本不知道被恶火烧灼的痛苦……现在我是清醒的,肯定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压力,若要硬闯出去,那就死定了!”
干玉见他吞吞吐吐,知其小家子心态,不肯随便帮忙,当下飞身跃起,落在混沌牒面前,一脚将其踢翻,踩在地上,厉声道:“混蛋牒,如果你不带我出去,我现在就把你打成废铁!”
混沌牒正在求饶,忽听瞻南山道:“干玉,混沌牒的话,也不全是撒谎。以他的能力,若非当年疯了,任何危险境遇都视而不见,无知无畏下,但知求生而暴发出巨大的潜能…..否则他不可能进出冥界的。他此时相当清醒,大有分别能力,任何环境他都有认知,一见即生恐惧,恐惧即在,心有所系,只怕连正常的能力都难全部发挥,冥界恶火瞬间就可以把你们烧成灰烬。”
干玉心中一凛,又对混沌牒道:“那我只好把你变疯了……。”混沌牒惊道:“你把我变疯,我可是会乱走路的,万一……万一不留神跑到冥界更深处,咋办?”
干玉走到临将臣身边,毅然道:“还是拜托前辈给我僵尸界的信息,干玉能不能活着出去,自有分寸。”
临将臣一边呻吟,一边挥手打出一段信息,干玉抄手而过,再回到岐伯身边,道:“小僵尸,你现在多半是不知死活了,如果你从小僵尸修起,必会忘了我,那你是死是活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我这就带你出去,你若心有灵犀,当助我一力,否则大家一起重头再来吧!”
她说得斩钉截铁,毫无畏惧,那冷酷的一面油然而现,众人看得乍舌不己。
她正要拉动岐伯,却见身旁光影微动,正是又一个刘迦出现了。
众人乍见两个刘迦,一时难辩真假,不知所措。唯干玉心思转得极快,她见这位刚到的刘迦,面色亲和随意,后面还跟着崔晓雨和玄穹等人,心中已经了然,当下跪在刘迦身前,咬牙发狠地求道:“干玉求宫主帮忙,别让小僵尸重头再修了!”
刘迦刚到,虽不知前面发生过什么事,但见干玉脸色苍白,顷刻已知其心念。
他走到岐伯身边,微探过去,倒吸一口凉气,对干玉道:“岐伯被人打得这么惨,只怕真得只有轮回了。不过他就算轮回,受着骷沙的作用,他还是在这个身子里面折腾。但下一段迁流的业相表达,会形成的新的意根,产生意识的基础就会和现在不同,用意识调动记忆的方式也就不同,肯定记不起今生了,相当于重头再来吧。”
干玉一脸无奈黯然,对刘迦道:“宫主,干玉一生难得与人情投意合,倘若小僵尸真得记不起我了,干玉势必万念俱灰……。”
刘迦摆摆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道:“我从你的信息里面看到,你想去僵尸界试试,是吧?嗯,人各有业,你既然不死心,就带岐伯去吧。反正我去僵尸界也是早晚的事。”
干玉大喜,伸臂揽起依然在发呆的岐伯,对刘迦道:“宫主,你以后也会去僵尸界?太好了,到时候干玉在僵尸界恭迎你老人家驾临。”
刘迦转头对馨红儿道:“馨红儿,你陪着干玉去吧。”馨红儿疑道:“我不陪在宫主身边?”
刘迦摇头道:“你和干玉一块儿去吧,在那边,说不定有事需要你做。”
他不想解释过多,当即以无相之心打开有相空间,双手提过干玉和馨红儿的后背,将其直接扔了进去。
临将臣的痛楚渐渐容易忍受,对着刘迦骂道:“小白脸,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来,那光头小白脸是你什么人?还有那耍咒语的混蛋梅林,他又和你是啥狗屁关系?”
刘迦俯下身来,看着躺在地上的梅林和那僧人,缓缓而道:“当初只是一念,没想到竟演出如此惊天动地的故事来,可见《宗镜录》上说得好:滴水兴波,遂起吞舟之巨浪。此言极是精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