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狄奥多西颇为疑惑地专注着看他,或许他对待这位将军的态度过于柔和。
于是他闷着鼻子说:“将军!眼下没有战事,那么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愿为我筹备前往忒拜所需的物资,尽可以去找大臣们玩些滋润人心的游戏。”
他拿起枚金骰子,其上六面分别刻有数量不一的火焰纹郁金香。“去放松下,将军。我有广大的仆人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因此你尽可以忙里偷闲。”
尼科洛接过骰子,冰凉气息令他心脏颤动。自己搞砸了,他想。
在君王面前失态是件很糟糕的事情,尤其是他的君王如此任性又不需要依赖他。不过挽回的举措可以之后进行,现在他该顺着君王的意思告退。
于冰冷目光中,尼科洛蹲身弯腰往后退了几步,脊背碰触紫红色青铜门时才转过身去。他打开厚重的青铜门,从门与墙壁的缝隙中告退。
狄奥多西的眼神忽明忽暗,然而与璀璨极光不同,这份眼神过于阴郁。有如黑色雾气在炙热大地被骄阳蒸发,南边的可恶的风又将之席卷至天空,这份可怖的压抑就这么露骨。
“呵。”狄奥多西忽然皱眉,然后咧嘴偷笑。
如雾霾般阴郁的面容被打碎,率真娇媚取代了这份可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好笑事物,他掩嘴笑道:“将军被我吓了一跳,有时候我真想在他面前暴露本性。”
说起本性,忧愁流连至他额角,因为有时候他也分不清什么是他的本质了。
肆意妄为的暴君、敬小慎微的小神、无知懵懂的幼子、仁慈宽和的勒托与宙斯之子........到底什么才是他真正的性格?!
说到底,这份潜藏于他胸膛的傲慢向来是组成他灵魂的部分,那么狄奥多西又怎么能有理由这么认为,‘一切暴虐仅是他为获取神职的非常手段...’呢!
况且他并不愿为这些疑惑有片刻收敛。
其一,是因暴政神职尚未入手。
其二,是因潜伏于他胸膛细腻纹理的肌肤下的暴虐,有如潜伏在干枯的黄草丛中专注地迫视羚羊群的猎豹。
过去猎豹曾多次眼看着机会擦肩而过,如今在这个最好的时机里——它未捕捉到一只鲜嫩可口的羚羊,就绝不会撒手。
维吉尔像蜗牛般艰难地挪动,然而最终他还是逐渐消失在狄奥多西的眼中。残影惊动了狄奥多西,他立马走到架古怪的红木装置前。
红木桌面上有几只瓶颈向外张开的水瓶,水瓶里装满了清澈水液,每日中午仆人都会来此替换水液。每只水瓶前都有份珍奇猛兽头颅的印章,这些印章由磁铁矿中的天然磁铁打造。
狄奥多西握起磁铁,将之与水瓶底部的小凹槽贴合。
小凹槽内部是块气隙较小的铁片,原本将水瓶内的水液阻拦在瓶内,当磁铁将之吸合时,水瓶里的水液就会如开闸般朝潜藏在水瓶底部的管道流去。
管道的终点是间满是仆役的房间,那儿也有架红木桌,其上摆满各类猛兽头颅的雕刻。经过一系列内部的变化,最终猛兽头颅的下颚会张开,其原本嘴中的石球会落入猛兽头颅下部的凹槽内。
彼时仆人们自然会明白该怎么做,例如雄狮头颅张开下颚,便代表君王要召集将军。假设是狐狸头颅张开下颚,则代表君王在召唤服侍的女子或可爱男童.....
每颗头颅所代表的含义不同,且开启方式全赖君王将磁石贴合哪个水瓶。
如今食腐的猎犬头颅张开了下颚,石球滚入凹槽内,仆人们立马明白这是君王在召唤他的仆人。几位刚沐浴过仆役换上洁净白袍,行色匆匆地往城堡上部赶去。
他们在楼梯口与君王相遇,顿时弯腰弓背以表示遵从。
狄奥多西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将那个孩子带到接待客人的大厅,就是我从前命你们搜集他身世资料的男孩......特林斯的幸存者【维吉尔】。”
仆人们并没有料到会在楼梯口与君王相遇,不过他们低眉顺眼地倾听君王言论,当命令被切实下达后,边高声夸赞君王的令名,边缓步朝后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