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前方一处山石背后,骤然转出了个年轻的僧人。
五短身材、微隆的小腹、凹凸不平的光头、点缀着雀斑的稚嫩五官……
这小和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与得道高僧毫无瓜葛,偏他双掌合十、眉眼低垂、口中念念有词的诵读着经文,却又莫名显出几分宝相庄严来。
尤其是那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环,让人望之便觉心神宁和、杂念全消。
不对!
他身上是真的在发光!
“佛光舍利!”
再仔细一瞧,王守业禁不住脱口叫道:“他手里捧着佛光舍利!”
经他提醒,众人也都发现那小和尚身上的柔光,其实都是从指掌间泄露出来的。
还不等众人对此作出反应,一队衣衫褴褛之人,也陆续从那大石头后面走了出来。
这些人越是靠近那小和尚的,越是行销骨瘦脚步蹒跚,几乎到了风吹即倒的程度。
后面的人状态逐渐转好,到了末尾,更是显出几个衣衫齐整的——这多半就是刚刚失踪那些民壮。
“袁大人、是袁大人!”
这时一个锦衣卫突然指着那些人大叫起来。
其实不用他提醒,陈彦彬也已经看到了队伍前列的袁存时,他下意识将带鞘的绣春刀一扬,喝令道:“快、快去把袁大人救回来!”
话一出口,他就惊觉自己情急之下昏了头——这诡异的场景,再加上几个民壮的前车之鉴,谁敢冒然上前?
于是忙往回找补道:“都小心些,千万别……”
谁知就在此时,几个弓手竟真的越众而出,向袁存时走了过去。
陈彦彬见状一愣,忍不住暗暗感叹:不想这三河县的民壮,竟是如此深明大义、悍不畏死。
“把他们拉回来、快把他们拉回来!”
这时身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大吼,紧接着又叫道:“后退、后退,跟那和尚保持五丈以上的距离。”
陈彦彬这才惊觉,那几个弓手根本不是去救人的,而是被佛光迷了心神!
他下意识望向刚才喊话的王守业,心底一直以来的坚持,头一回有了些动摇。
却说在王守业的及时提醒下,那些被迷了心神的弓手,很快就被拖死狗一样扯了回来。
但他们并未就此清醒,而是茫然四顾着,似乎是在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有与之相熟的见状,当下就急了眼,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抽耳光的。
别说,四个浑浑噩噩的弓手,还真就被他们弄醒了三个。
但最后一个瘦弱清秀的,却是怎么都叫不醒,渐渐的,嘴里还诵出了佛号。
这人……
刚才似乎不是离得最近的那个。
看来佛光舍利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张弓、张弓!”
就在王守业默默分析之际,陈彦彬再次下令道:“给我射死这妖僧!”
咦?!
要不要这么激烈啊?
这还没尝试过跟那小和尚沟通呢,更别说乱箭射过去,还有可能会伤到袁存时。
王守业满心的狐疑,正待开口劝阻一二,却忽然发现周遭的锦衣卫,全都是咬牙切齿怒目圆睁,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
这是……
隔得这么远都被影响到了?
可先不说自己这个特例,那些民壮们不也还好好的吗?
难道说,是因为锦衣卫们,手里都曾经沾过血的缘故?
想的太多也耽误事!
这一通分析下来,王守业就没能及时开口,等再想劝陈彦彬收回成命时,却早已经来不及了。
嘣~
就听得弓弦响动,一支羽箭电射而出,不偏不倚正中那小和尚的咽喉!
虽说只是民间软弓,入肉不过两寸有余,可这一箭封喉,也足够造成致命的伤害了。
但那小和尚却恍似未闻,任由颈间血流如注,继续捧着佛光舍利,引着身后那一大串痴人,在林间漫步徐行。
“妖僧、果然是妖僧!”
“射、射、射!快射死他!”
众弓手见状又惊又恐,当下又是几支箭失先后射出。
有射中那小和尚的,也有误中副车的。
其中一个紧随在后的痴人,更是因此倒地不起,也不知是死是活。
但那小和尚身背数创,却依旧没事儿人似的诵经前行。
这一来,别说弓手们愈发惶恐,就连几个锦衣卫也开始骚动起来。
唯独王守业见状,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于是忙搡了蒋世帆一把,提醒道:“让他们别忙着放箭,咱们去前边儿弄条绊马索,先把袁大人他们拦下来再说!”
蒋世帆突然被搡了一把,当下怒不可遏的提起拳头,就要和王守业理论。
听了这话,他才稍稍缓过神来,点头道:“我这就去告诉陈大人!”
说着,拔腿就往陈彦彬身边跑。
可刚奔出两三步,他却忽然又停下来,满脸迷茫的喃喃道:“这……这是什么声音?”
声音?
王守业一愣,忙静下心来细听,果然有细语呢喃传入耳中。
如露亦如电……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
这似乎是在诵经——
不!
梵唱!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