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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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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次反“围剿”的斗争,把一个好端端的中央苏区丢给蒋介石,遂又采取逃跑主义的策略进行战略转移。

    在宗派主义者的眼里,大凡反对他们的人都被视作宗派主义。实际上在博古的眼里,毛泽东就是最大的宗派主义。或许由于中央苏区是毛泽东与朱德等同志一手创建的缘故,博古一直怀疑毛泽东“在暗中搞什么宗派活动”。至于李德,就更是“不断散布谣言,诬蔑攻击毛泽东同志搞宗派活动”。因此,当博古听到毛泽东为瞿秋白请命的话后,断然回答说:

    “瞿秋白同志留下,不可更改!”

    毛泽东听后愕然,自知再说也不起什么作用,遂转身拂袖大步离去。

    四

    毛泽东回到自己的住处,顿感昔日的温馨已不复存在了。他望着默默为自己收拾行装的贺子珍,想打破这种沉闷气氛却找不到话题。这时,或许也只有这时他才感到自己的嘴笨,连宽慰自己妻子的本事都没有。也可能是存在决定意识吧,他不知不觉地又与贺子珍谈论起红军转移谁留谁走的问题。但是,当他获悉自己的弟弟毛泽覃等人不能随部队转移时,这才恍然醒悟是“沾了他的光”。为此,他那本来就非常复杂的内心又添了一份歉疚。

    然而,毛泽东毕竟是一位大政治家,他很快就从这种矛盾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又站在战略家的高度暗自审视起这次红军突围转移。

    “博古、李德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呢?”

    毛泽东的自问是痛苦的,因为一年多来的实践证明:毛泽东在粉碎敌人第五次“围剿”的战略意图上,一直都与博古、李德这些军事教条主义者意见相左,即使他提的建议是正确的,也被他们讥为是“游击主义”的点子而不采纳。加之,这时的博古、李德以军事机密为由,使毛泽东并不清楚红军此次突围转移,是为了抛弃中央苏区,转战至湘西,与红二、六军团会师,在湘黔边重建革命根据地。因此,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了解博古、李德等人进行战略转移的目的。但是,当他想到周恩来那欲言又止的表情,遂又喟叹摇首,只好作罢。

    翌日,毛泽东留在家里继续思索怎么办的时候,突然闯进两位红军指挥员,异口同声地说道:

    “主席,我们来看你了!”

    毛泽东闻声一看,见是红一军团的军团长林彪和政委聂荣臻到了,十分高兴,忙让道:

    “是你们来了,快请坐!”

    林彪,原名育蓉,于一九○七年生于湖北黄冈县。早年受同族长兄林育南、林育英的影响,于一九二三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后考入黄埔军官学校,并于一九二五年转入中国共产党。再后,随军北伐,参加南昌暴动和湘南暴动,并随朱德、陈毅上井冈山,历任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营长、团长。一九二九年春,随第四军主力转战赣南、闽西,先后出任第一纵队司令员、第四军军长、第一军团军团长等职。实事求是地说,从山头讲,林彪是毛泽东从井冈山带出来的嫡系;从能力而言,在毛泽东、朱德、周恩来的亲自领导下,他对第一、二、三、四次反“围剿”取得胜利立下不少战功;就是在长达一年的第五次反“围剿”的战争中,虽说打了不少败仗,也有不少的苦劳。那时,他不过二十几岁,毛泽东一直把红军主力军团交由林彪指挥的目的,一是说明林彪确有指挥才能,再也证明毛有意在培养林彪。

    聂荣臻,于一**九年出生在四川江津县吴滩镇一个大家族中。虽说他一来到人间就家境破落,但父亲依然想方设法让他读书。后在新思想的影响下,于一九一九年赴法勤工俭学,并在一九二三年初加入中国共产党。翌年年底转赴莫斯科,入东方大学深造,后又转入红军大学就读,和军事结下了不解之缘。一九二五年六月,与叶挺等人回国,先在黄埔军官学校执教,后作为广东军委特派员参加北伐;大革命失败之后,他参加南昌暴动和广州起义;不久,转入上海,在周恩来的指导下参与中革军委的领导工作;就在周恩来撤离上海不久,他也奉命进入中央苏区。不久,他就被任命为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副主任,赣州战役结束之后,又调任红一军团政委。从上述经历看,聂荣臻一直与周恩来在一起,且相知甚深。但是,由于他在红一军团任政委近两年,从多次失败的教训中逐步认识到毛泽东的军事才干。加之红一军团中的指挥员多为毛泽东的属下,间接知道了毛泽东是如何粉碎第一、二、三次“围剿”的,因此,他对博古、李德指挥第五次反“围剿”的战略方针是持反对态度的。日前,他与林彪接到周恩来的通知回瑞金待命。今天,周恩来找他和林彪谈话,说明中央决定红军要做战略转移,要他们秘密做好准备,但没有说明转移方向。转移之前,要一军团先到兴国抗击和迟滞周浑元纵队的进攻,以便掩护各路红军到预定地域集结。会见结束之后,听说毛泽东同志这时候也从外地回到瑞金了,他们便一同前来看望。

    对于林彪和聂荣臻的造访,毛泽东是非常高兴的。一方面,和他们有着很深的感情,或曰浸透着他多年治军心血的老部队的指挥员前来看他,自然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情分;另一方面,在这种危厄的局势下,红军主力军团的指挥员突然出现,一定和红军突围转移有关,说不定能从这两位部属的口中获悉博古、李德等人的战略意图。所以,他有意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到这里来呀?”

    “我们回来了,接受新任务来了。”聂荣臻抢先答说。

    毛泽东一听点了点头,故意反问:

    “什么任务?”

    “要转移。”聂荣臻答说。

    “你们知道了?”

    “我们接受任务了。”聂荣臻又答说。

    接着,一向不爱说话的林彪讲了周恩来同志接见他和聂荣臻的情况。最后,他直言相问:

    “你是主席,一定知道这次红军转移去什么地方吧?”

    毛泽东听后笑了,并有意打住谈话的议题,说:

    “怎么样?我们去看看瞿秋白同志办的一个图书馆吧!”

    聂荣臻和林彪来访毛泽东的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要从毛泽东这里“打听一下转移去哪个方向”,但是,当他们一听毛泽东的话音,遂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毛泽东同志历来是很守纪律的。同时,那个时候他也在避嫌疑。因为一军团长期是由他直接领导和指挥的部队,他要防止教条宗派主义者怀疑他在暗中搞什么宗派活动。因此,没有达到我们想探问转移方向的目的。”

    但是,聂荣臻同志当时还不知道毛泽东同志和他们一样,对于红军转移去什么地方也毫无所知。

    瞿秋白所关心的依然是他能不能随红军转移,因而当聂荣臻和林彪告辞离去之后,他就焦急地问道:

    “关于我的事,你向中央反映了吗?”

    提起这件事,毛泽东就有气。但是,当他一见瞿秋白的表情,遂又把这气压在心底。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给他们谈过了,不顶事。”

    瞿秋白听后愣了片时,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毛泽东沉吟良久,他想到张闻天不仅与茅盾等大文学家有过交往,而且和王明、博古等人在苏联留学期间相知甚深,遂又出主意道:

    “你可否向洛甫同志谈谈,或许他的话顶事。”

    瞿秋白听后摇了摇头,怅然地叹了口气,说道:

    “我跟他谈过了,他也找博古同志说了,结果是一样的:我必须留下。”

    毛泽东无比愤慨地拍案而起,险些说出“岂有此理”的话来。他告辞而出,心情沉郁地走回云石山。他刚一走进这座古刹的山门,院中传来话声:

    “老毛,你有时间吗?”

    毛泽东循声一看,一位身材较为魁伟,戴着一副近视眼镜的中年红军干部伫立在庭院当中,他的表情显得心事重重。他就是中央政治局常委张闻天同志。时人都叫他洛甫同志。

    张闻天,上海南汇县人。早年在南京参加新文化运动,与茅盾的弟弟沈泽民十分要好。五四运动爆发之后,他参加李大钊等人发起的少年中国学会。不久,他赴美留学入加利福尼亚大学就读。在这前后,他的兴趣在文学创作上。实事求是地说,他的创作是很有成绩的,在中国近代文学史上也占有一页。他自新大陆回国不久,即于一九二五年六月在上海加入中国共产党。是年十月,赴苏联入孙逸仙中国劳动大学学习,并于一九二七年九月毕业留校任教,一九三一年春回国。他在苏联的六年中,打下了坚实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在一般的留苏学生心目中,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师长。与此同时,他也接受了苏联那特有的教条主义,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执行了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路线。应当说及的是,由于他没有权欲和野心,个人品质是值得称道的。

    一九三一年春天回国不久,他接任中共中央宣传部长之职。从此,他的主要精力放在党的理论建设上。作为理论家,尤其是正派的理论家,他是愿意向真理投降的。他来到中央苏区以后,残酷的革命现实教育了他,使他认识到:一个没有实践经验的理论家指导革命,是一定要犯教条主义的错误的。因此,他决计在革命的实践中修正自己的错误。结果,他和相知有年的战友、当时党的主要负责人博古等产生了政治上的分歧。当时,长城抗战爆发不久,党中央提出了“共同抗日三条件”,即:一、立即停止进攻苏维埃区域;二、立即保证民众的民主权利(集会、结社、言论、罢工、出版之自由等);三、立即武装民众,创立武装的义勇军,以保证中国及争取中国的独立统一与领土完整。但是,出张闻天所料的是,由此他和博古的政治分歧公开化了。对此,他曾做了如下的回忆:

    然而政治上的分歧终究开始发生了。首先关于三条件的理解,我们一开始即有分别。博古说,三条件只是宣传的号召,只对下层士兵与广大工农群众讲的。我说,三条件是宣传的,也是行动的号召,也是对上层军官说的。对于十九路军的策略,他完全采取开玩笑的态度,在军事行动上完全不配合,我则主张慎重其事,在军事上主张积极配合。但这种不同的意见,没有在正式的会议上发生过公开的争论。……其他关于经济政策也曾经有过个别的不同意见。

    张闻天与博古的公开冲突始于关于广昌战斗的一次讨论。事后,张闻天回忆道:“我批评广昌战斗同敌人死拼,遭受不应有的损失,是不对的。他批评我,说这是普列汉诺夫反对一九○五年俄国工人武装暴动的机会主义思想。我当时批驳了他的这种诬蔑,坚持了我的意见,结果大家不欢而散。其他到会同志,没有一个表示意见。”从此,张闻天同博古的矛盾加深了。博古为了缓和关系,借李德的口说了这样一句史有所记的话:“这里的事情还是依靠于莫斯科回来的同志。”换言之,“我们内部不应该闹磨擦。”

    诚如前文所说,张闻天是一位愿意向真理投降的理论家,最反对搞非理性的派别活动,但当时他并没重视博古这句话,继续坚持他自认为正确的立场。这样一来,旧有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新的矛盾又时时发生,怎么办?坚持宗派主义立场的博古开始排挤张闻天。请看张闻天同志的如下记述:

    五中全会后,我被派往中央政府工作,就是把我从中央排挤出去的具体步骤。后来又把我派到闽赣做巡视工作……实际上要把我从中央政府再排挤出去,而把中央政府的领导交给别人。在我不在中央政府时期,博古等公开批评中央政府的文牍主义,在背后攻击我。直到快要出发长征以前,我才从闽赣回来。当时关于长征前一切准备工作,均由以李德、博古、周恩来三人所主持的最高“三人团”决定,我只是依照最高“三人团”的通知行事。

    张闻天是大理论家,对博古、李德等在军事上所犯的错误,当然有他的看法;张闻天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书记处书记,对“三人团”在长征前如此准备和行事,他也认为不符合党的组织原则。与此同时,他在反“围剿”的失败中逐步认识了毛泽东,也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地位发生了改变,对博古——包括他自己对毛泽东所采取的排挤措施开始有了反省。说到他和毛泽东的关系,在延安整风期间他曾讲过如下这段话:

    我对他历来无仇恨之心。我一进中央苏区,不重视毛泽东同志是事实,但并无特别仇视或有意要打击他的心思,也是事实。在我未当人民委员会主席以前,我曾分工管理过政府工作,同他关系也还平常,他的文章我均给在(斗争)报上发表。但究竟他是什么人,他有些什么主张与本事,我是不了解,也并没有想去了解过的。

    眼下,博古等突然宣布红军突围转移,可是红军转移之后将会是个什么结果,张闻天的心里是没有底数的。在他进入中央苏区近两年的时间里,他清楚地知道毛泽东是不赞成李德的指挥的,并对粉碎敌人的第五次“围剿”提过不少建议。随着反“围剿”的节节败退,尤其是在广昌战役大败之后,他听到了不少指战员对第一、二、三次反“围剿”战略实施的表扬声。他十分清楚,这种对第一、二、三次反“围剿”的怀念,实质上是对博古、李德指挥的不满,是希望毛泽东重新出来指挥红军作战。由于他没有权欲,每每他都暗自说道:“为什么就不可以让老毛指挥呢?”现在,红军就要进行战略转移了,但红军未来将转移到什么地方?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为此,他就很想听听毛泽东的意见。这就是他主动找毛泽东的缘由。

    毛泽东对王明、博古这些只会背马克思主义教条的留苏生十分反感,对共产国际把这些宗派主义小集团人为地扶上台更是有意见。但是,他对张闻天同志的印象却是很好的,就是张在党内负总责时期,他也称张是“明君”。因此,当他听到张闻天同志问他有没有时间之后,忙答说:

    “有时间,去你的办公室谈好吗?”

    毛泽东与张闻天坐定之后,毛泽东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洛甫同志,你是政治局常委,又是人民委员会主席,为什么连秋白同志随军转移这样的事都做不了主?”

    张闻天听后叹了口气,很有情绪地答说:

    “他们规定中央政府可以携带的中级干部数字,由我提出名单,交由他们批准。瞿秋白的请求我如实地向博古提出,但博古反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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