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高考那一天

    汤小梅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别人三天就能滚瓜烂熟的九九乘法表，她整整花了一个月才能七七八八地记下来。

    “汤小梅。”班主任推了推她那酒瓶底一样的眼镜，脸上全是绝望的神情。“你能不能告诉我，三乘以三等于多少？”

    “三和三——六！”她比划着手指，一句话击沉了本来就已经想上吊自杀的班主任。

    这位班主任姓周，是全市优秀数学老师之一，多年来不知道见过多少学生，也不知道让多少朽木成了才。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拯救全世界，现在才明白，她根本无法拯救这个叫汤小梅的学生。

    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笨了。

    “你带她去做过智力测试吗？”

    班主任每一次见到汤小梅妈妈都要问这么一句。而汤妈妈总是赔笑说：“不都是您让她做的吗？”

    整整小学六年，每一次当国外知名学府出了一套智力测试，班主任周老师都会托人花高价搞一套，给汤小梅做一做。而令人绝望的是，虽然她的分数不高，但始终在正常智力范围。

    于是，汤小梅全年级倒数第一的黑锅就背在了周老师的身上。

    颇有自知之明的汤小梅从来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立志考最好的初中，上最好的高中，考最好的大学，有最好的工作。她只是一直立志争取可以不留级。

    可能是为了再也不要见到她，每一次升级考试，每一门的老师都会偷偷跑来给她塞小纸条，初中老师也是如此，高中老师更是提前给她说题，让她练个七八遍再考。

    同学们知道了也没吭声。因为他们发现，即便如此作弊，汤小梅也在仅有四百人的年级里排倒数十名。

    虽然汤小梅的成绩真的很令人感到绝望，但是她确实是一个以“日行一善”为人生宗旨的好人。无论大家互相认不认识，汤小梅总能向人无条件伸出援助之手。有人的裤子破了，汤小梅能够第一时间递上针线包。有人困在厕所了，她能第一时间冲进隔间递上自己的抽纸。有人的自行车掉了链子，她也能立刻跳下车把自己的公交卡交出去，尽管从来没有收回来过。

    “小梅，你想过你未来要做什么吗？”高考前一周的时候，几乎没有和她说过话的班长忽然问起她。

    正在帮人折纸星星的汤小梅想了想，说：“我不知道诶。不过，如果有谁需要我的话，我会全力以赴的！”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汤小梅被人问到未来。而记忆力几乎只有一天保鲜期的汤小梅立刻就忘了。

    就这样，当她帮同学折好999颗祝福星星的第二天，高考如期而至。

    站在考场外的家长无比紧张，每一个怀揣梦想的考生也都手心冒汗，只有汤小梅和父母站在门口讨论今晚吃什么。

    “吃兔子吧，我们好久没有吃了。”汤爸爸就像是来参观别人高考的路人一样，丝毫没有紧张感。

    “我们还是吃炒菜吧。”汤小梅比较体谅妈妈，“兔子做起来很麻烦啦。”

    两人争执半天，汤妈妈只好出来做裁判：“哎呀，你们两个人石头剪刀布吧。”

    正说着，入场的铃声响起，考生们与亲友们告别，壮志踌躇地踏进考场，而汤爸爸则是帮小梅理了衣领，再拍拍她的肩膀，叮嘱道：“不会做就睡觉，别浪费时间。”

    “好咧。”汤小梅用力点点头，步伐轻盈地混入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