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鸟倒了两杯茶,割了一些野牛肉干,希利斯尝了,发现这并不是新鲜的野牛肉,带着一股陈旧的烟火气,还有他走进部落的时候,战士并不多:“疯马呢?”
“他带着战士去找野牛群了。”白尾鹿说。
“你们有多久没有遇到野牛群了?”
“有一段时间了。”白尾鹿说,希利斯发现她的手臂和脸上的皮肤都要比几个月前松弛:“他们去了多久了?”
“算上今天,第五天了。”
希利斯没说话,喝完了茶,他就放下了杯子:“我要去找疯马。”
‘我和你一起去。”花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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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祭司占卜后,于第三天的一早出发。
他们沿着大河走,寻找着野牛群的踪迹,希利斯也呼唤狼群来帮忙,但狼群找到的都不是疯马,一些是印第安人,一些是白人,希利斯只在远处看着他们,有些人还想要追上来——有可能是波尼人或是罪犯,但无论是希利斯的黑马,还是花鸟的棕黄马,都要比他们的马跑得快,在晚上,看到他们点燃篝火,也有不轨之徒想要靠近,但只要一接近,他们立刻就会陷入狼群的包围,之后的结果不必多说。
这一天,从天地之间逐渐移过来一层厚重的黑云,花鸟还以为那是暴雨到来前的预兆,想要支起帐篷,希利斯拉住了她:“那是鸟。”他同样的用惊叹的语气说道——它们渐渐地近了,现在花鸟也能看清了,“是鸽子!”她说。
旅鸽。
没有亲眼见过这些鸟儿的人是无法对其进行想象的,因为它们虽然是鸟儿,数量却如蝗虫一般多,密集的程度也是一样,它们一旦飞起来就是遮天蔽日,所以看上去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暴风雨团——它们投下的阴影将河流、丛林与荒原都遮住了,或者说,在天上,它们就是活生生的水滴与草木,它们的长度甚至超过了希利斯的视野——从这一端到那一端,可能有几公里那么宽。
根本没有人能够数清它们有多少只。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黑色的云层就像是龙卷风那样突然倾斜着垂向地面,希利斯看了花鸟一眼:“走!”他说。
他们向着旅鸽落下的地方奔去,他们看到了一个车队,一些男人正在挥舞长杆,看上去就像是要笨拙的将旅鸽抽下来,花鸟忍不住大笑,觉得这些白人真是太笨了,但希利斯已经看见了——那些长杆子的顶部都拴着一只旅鸽,它们的眼睛都被仔仔细细地缝了起来,每当人们挥动长杆子的时候,旅鸽以为自己要摔落地面了,就拼命地拍打翅膀,而上方的旅鸽群看到了,还以为这些同类找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就纷纷扑下来同享,但迎接它们的只有细密的大网,旅鸽的爪子一碰到网眼就没办法挣脱,白人把它们摘下来,扭断脖子,扔在地上。
那些白人的女人和孩子都蹲在地上,给死掉的鸽子拔毛,拔完了之后用盐腌制起来。
希利斯看了一会,那个车队的人也看着他们,但也许是因为希利斯和花鸟只是两个孩子,他们没有太在意,搜罗了大概有几千只旅鸽后,他们就再次启程了。
接下来花鸟几乎没再说话。
他们在几天后遇到了另一个车队,这个车队没有抓到活着的旅鸽,也没有网,但他们有枪,所有的男人都带着笑容下了马。他们向着旅鸽群开枪,旅鸽就像是暴雨那样掉落下来,如果只是那样,花鸟与希利斯还能忍耐——毕竟人也要吃东西,就像狼群和野牛,但之后的事情让他们简直不相信,他们离开了,抛下了一层厚厚的鸟尸。
他们不吃它们,只是纯粹在找乐子。
花鸟跪在地上,向着大地祈祷,她的眼泪落在泥土里,她呼唤着大灵,好让祂带走这些无辜的生灵,希利斯也听到了,风、云雾与荒野,秃鹫来了,乌鸦来了,狼群来了,灰熊来了……
希利斯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车队,他们会在今晚遇到狼群,如果他们的火药足够,也许还能平安度过,如果不能……
——
希利斯带着花鸟,在第六天找到了疯马,算起之前的五天,他们已经在外面走了整整十一天。
“你们没能找到野牛群?”希利斯问。
疯马疲惫地看了他们一眼,野牛尾露出了哀恸之色。
”我们找到了,”野牛尾说:“白人打死了它们。”
希利斯知道他们看到的是怎样的景象,因为他也看到过,一头头的野牛横卧在地上,白人狩猎野牛,从不在乎它们是公牛还是母牛,或是小牛,他们用火枪打死每一头牛,但他们不会带走它们的肉,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肉不值钱,他们只剥去野牛的皮,拉出野牛的舌头,他们任凭这些野牛在空气与阳光中腐烂,就连乌鸦,秃鹫和狼群也吃不完,只有白白地浪费……
他们在肆意屠杀野牛。
夺去印第安人的命。
他们在毁灭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