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骁侯与李凝同年,今年不过十一岁,这些日子已经在准备晋升中等禹师,故而他的天才之名并非虚言。
传说中的一人可战百万兵,说的仅仅是高等禹师而已。
大夏原有的两位高等禹师一个百岁高龄正在南地休养,一个四十来岁年富力强,却不屑宫中供奉,喜爱四处游历,只有李澈年少单纯,一看就是个可拉拢的苗子。
给弟弟准备的大宴转而为别人做了嫁衣,皇后的面上不露丝毫委屈,坐在姒照身边笑颜如花。
如果是正常男人,这会儿再怎么样也该安慰几句,但姒照连看都不多看皇后一眼,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这种细节。
李澈一到,他就几步下了御阶,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模样,一把拉起李澈的手,笑道:“这就是李郎吧,朕等候多时了,来来来,有话入席再说。”
这份亲近对臣子来说太过了些,但对一位高等禹师来说算不得什么,姒照的曾祖父没当上皇帝之前,还认了一位高等禹师做亚父的。
以李澈的年纪,自然做不了姒照的亚父,不过兄弟相称还是可以的。
李澈面上流露出些许受宠若惊的神情来,被姒照带着走了两步,才像是反应过来要退却似的,姒照笑了笑,仍旧拉着李澈的手,直到把他送入席中。
李凝低着头,并没有张望,故而姒照这一路竟也没有注意到她,直到入座,才看了她一眼。
姒照忽然有些怔愣。
就像是多年行走在寡淡无味的水墨画里的人,忽然闯入了鸟语花香的彩绘壁画图里,黑白两色的世界里忽然多了一片明艳色彩,沿着这人的边缘处散开,终于落成满眼光彩。
姒照站在李澈席前,一时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弹。
李澈伸出手把李凝带进怀里,李凝虽然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十分默契地把脸埋进李澈的胸前。
姒照反应过来,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笑道:“朕失礼了,也没个准备,这块玉佩送给小娘子,算是赔罪吧。”
他说着,解下腰间一块九龙纹刻的玉佩送至李凝面前。
只是送一块玉佩,姒照堂堂天子竟微微俯身,眼神十分真诚动人。
李凝想回过头看一看,却被李澈按住了脑袋,李澈的面上浮现出些许为难之色,但还是替李凝伸手接过了玉佩。
姒照隐隐有些失望,但他极少有情绪波动,即便是失望,对他来说也是极为新奇的感觉,倒也不是很难过。
送出玉佩之后,姒照坐回主位,只是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李澈而办,李澈的座位和主位离得也不甚远,至少从姒照的角度来看,近得还能看清李凝身上衣物的纹理。
对于这样的情形,李澈已经设想过应对,他面上不显,让李凝坐得离他近了些,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护在她身侧,对上姒照时不时的问话,紧张之外倒也没有答不上的。
姒照在宴会之前便从元京令那里得到了一份关于李澈的情报,在他看来李澈应当是个极好拉拢的普通少年,但还没说上几句话,他就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刺头的气息。
这一点不光姒照发觉了,周遭听得清他们说话的皇后贵胄,文武官员,也都发觉到了。
李澈在模仿一个人。
长骁侯。
李澈认为长骁侯这个人很有意思,但凡正常的贵胄子弟都不会像他那样愚蠢又惹人厌得厉害,但大夏自有国情在此,作为一个具有极强天赋的禹师天才,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试着学一学。
脾气坏的人总不会受委屈。
正主长骁侯还在闭门晋阶,李澈的模仿不动声色,少了一份属于贵胄的傲然,多了些轻浮的狂气,和那一点初见天颜的紧张糅合在了一起,一个骤然发觉天赋,骄傲难抑的平民少年顿时栩栩如生起来。
姒照和他说了拢共不到十句话,就已经被呛了两三次,并且随着呛声没得到应有的教训,这个一开始还有些紧张的少年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点肉眼可辨的得意。
宫宴上首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说实话,长骁侯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又是贵胄子弟,多少还有些教养,可一个从未接受过贵胄教育的,却拥有极强天赋实力的高等禹师也有这个毛病,那就不是一句纵着就完事的。
这大概就得自天子姒照以下,大家一起受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