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春闱如期举行。
一大早,试子们陆陆续续来到位于内城东南方的贡院。贡院有大门五间,称为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喻指经此会试便能跻身高官厚禄之列,光耀门楣。龙门上悬挂着三块牌匾,东为“明经取士”,中乃“开天文运”,西则“为国求贤”,众试子看到这三块牌匾都不禁精神振奋,热血沸腾,暗下决心一定要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现下正是寅交卯时,试子们在龙门前排成几列,先要一个个脱衣摘帽,被搜检怀挟官仔细检查通过后方能进入贡院。
因为今日路上拥堵耽搁了些时间,胡石与丁富到得较晚,只能排在队列最末端耐心等候。
“胡兄,”丁富斜着身子,凑到胡石耳边悄悄说道,“怎么办,我现在有些紧张……”
胡石没注意到丁富在跟自己说话,反倒嫌他挡了自己的视线,伸手把他轻轻推开,微微踮脚一个劲儿地往前方瞅着,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人。
“你在看什么?”丁富也顺着胡石的目光看过去,可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胡石终于看到了要找的人,神色顿时安定下来:“子慕站在前头,待会儿我想找他说几句话,”说着,转头看向丁富,见他神色有些异常,诧异道,“你怎么了?”
丁富感觉自己中衣已经冰凉透湿,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也不知是刚才赶路急出的汗,还是此时紧张得冒出的冷汗,他用袖子印了印额上细密的汗珠,小声道:“你看这乌泱泱的一片,怎么应试的人这么多,唉,许是我过于紧张了,只是……如果落榜了,家里那边还不知怎么交代……”
胡石叹了口气,拍拍丁富的肩膀,安慰道:“别急,一次连过三场的奇人实在是寥寥可数,我等资质平庸之辈注定要花上更多功夫,更何况天生我材必有用……”
“胡兄自谦了,我尽力而为吧。”丁富此时哪有心思听这些说教。要说论读书,他的资质也算得上中上了,否则也不可能通过乡试中了举人,只是他从来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怕了考试,一到考试就夜不能寐,莫名地紧张。
其实,看着庞大的队伍如此缓慢地蠕动,众试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紧张情绪,真正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人实是少之又少。
俗语道: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贡院内中道上有一幢明远楼,楼旁种着一棵前朝古槐,这槐树高大粗壮,枝繁叶茂,传说是文光射斗牛的地儿,所以口口相传,如今倒变成了一则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进入贡院的试子,考前必定要拜一拜这古槐树,希冀就此跃过龙门,一朝登上天子堂。
这会儿众试子正纷纷参拜祈祷,秦环被人流推挤着也来到了这棵古槐旁,他并未参拜,只是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会儿,便扭头挤出了人群,似乎有些不屑于此等临渴掘井之举。
秦环四处张望着,终于看见了站在最外围的胡石和丁富,连忙朝他俩招着手,快步走到他们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待会儿便要开考了,先祝二位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胡石一直关注着秦环的动向,只是因为人太多,一个不留神便不见了秦环的踪影,正在暗暗着急,突然看到秦环主动寻了过来,顿时甚感安慰:“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虚言吗,春闱结束后我们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好啊,一切听从代霖兄的安排。”秦环虽然稍觉意外,却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那次你执意要走,我情急之下对你说了很多没轻没重的话,事后想想觉得太伤人心,为此我一直懊悔不已,很想找机会当面向你道歉。”胡石一口气说出了久藏心底的话,终于如释重负,接下来语气便轻松了些,“前几天你能过来,其实我真的很高兴,只是被这丁公子带着,唉,我又失态了。”
胡石瞧见一旁的丁富正虔诚地对树一拜再拜,便轻轻扯着秦环的衣袖,凑到他耳畔小声说道:“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三娘也一直念叨着京郊的春景,到时候我们一起出游踏青吧,也不枉来京畿一趟,我欠你的那几首诗稿也会一并奉上。”
知道胡石不再纠结于前事,秦环眼中一亮,打趣道:“好啊,我还以为诗稿终是被你赖掉了,就这么说定了,代霖兄不要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胡石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丁富,“好了,拜够了吧,得进去了。”
此时,三人站在明远楼旁,只见东西两侧都是低矮的考棚,一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而开考的第一道锣声已经响起,提醒众试子时辰已到,赶紧进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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