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华亭已是在了眼前。
马先兴奋起来,低低嘶啼两声,加快了脚步。不论李长青的“吹”还是秦砚的“赤风”,都是上等好马,只是稍微提速,亦让人感觉两颊生风,光影变幻。
流华亭外驻着几个宫廷内侍,两匹高头大马。一匹同李长青□□“吹”一般,全然雪白,毛长而柔软,体态轻盈如足下踏风,身形修长似娉婷少女。另一匹稍小一些,通体棕黑,只两只灼灼马目间一抹白条飞扬,便是站在那里也透出一股煌煌高傲之气。
秦砚自然是认识的。那白马与吹同胞而生,名曰“飞絮”,谢郁协爱驹也。而那棕黑的,同它主人唐晰一样冷然,唤作“嘉”,可给秦砚吃过不少苦头,以至秦砚一看到它就不由自主地微微夹紧了双腿,连带着赤风又一声低嘶。
李长青看到唐晰的马也稍有些讶然,马上就想起秦砚:“幼扇,你可还要进去?”
脑内纠结不过弹指一挥间,秦砚便斩钉截铁地回答了:“进。”想要见唐晰的欲望浓烈如火硝冲鼻,顷刻占据了所有感官。
两人翻身下马,掸了掸身上长袍,走向亭中。内侍都认识两人,只行了个礼,并没有通传。
“幼扇,长青!”见到两人,谢郁协声音昂扬喊道。
李长青微微笑道:“子和。”又对唐晰行了个礼:“阿s。”阿s是唐晰乳名。
秦砚叫了谢郁协一声后却迟疑几时,才开口缓缓唤了一声:“二殿下。”
唐晰闻声转过身来,对李长青微点了头,然后眼神冷冷扫过秦砚。
“好巧!”谢郁协叹了一声。对谢郁协来说,见到两人明显是喜甚于惊的。
“是啊。阿s今日怎么出宫了?”李长青问道。李长青一看便知谢郁协是陪唐晰出来。
“宫里太闷,出来透透气。”唐晰对李长青倒是非常温和,眼里如蒙了一层雾气,隔离冰霜。
李长青颔首,道:“好。我来看看《会记》。”
“《会记》?”,唐晰轻轻挑眉。
秦砚心尖一颤——他最爱唐晰挑眉。唐晰眉稍稍弯折如流溪,挑眉时一边翘起,带了疑惑,有了惊讶,生了悲喜,更平添一点风骚,直刮秦砚心头嫩肉,浑身都瘙痒起来。??
李长青当然是不会瘙痒的,直接解释道:“幼扇今日跟我讲了件可大可小的事,靠这《会记》判别。兴许今晚我还要来找你一趟。”
“好。”唐晰也不多言,目送李长青向回廊处走去。
李长青身影一消失,剩下三人谁都没有开口,气氛一时仿若凝固。
谢郁协心里暗道:“乱,这两人关系太乱。”,摸了摸鼻子说:“我去亭外。”快步离开。
出乎秦砚意料,唐晰却也没有留他。
秦砚心中大喜,直定定看着唐晰。沉默片刻,开口叫道:“阿s。”
唐晰不声不响。
秦砚又叫一声:“阿s。”
唐晰看着他,眼里的雾气却分明在散开,浸在冰水中的棱露出来。
可是秦砚一点也不觉得冷,反而瘙痒得浑身燥热,脑海渐渐泛白。
“阿s,我很想你,你可还好?”
踌躇良久,却只说出这样一句话。
实在是因为太久不见。
自两年前那件事以后,两人关系横生裂隙。秦砚上次见到唐晰还是大半年前唐d,也就是当今皇上、唐晰的哥哥登基时。
那天唐晰也穿了件红色的外袍,依然那么漂亮……而冰冷……
“你瘦了些。”
唐晰冷冷地说:“没有。”
“……”这显而易见的拒绝,秦砚心里一阵苦涩,不知如何接下去。秦砚只好看着唐晰而沉默。脑海里翻天覆地地搜刮着两人可以聊起的话题。
然而未几,秦砚还未找到,李长青已走了出来,面上依然一副淡然景象,秦砚心中哀叹一声。不能怪李长青不解风情,实在是因为这人自幼过目不忘,不需同其他人一样或抄或背,他大概只进去翻了两遍就全部记住《会记》内容了。?
李长青不讲那《会记》,却是转头问唐晰:“你宫里那一池‘精彩’长势可还好?家父可是常常挂在口上。”
唐晰道:“自然是好的,‘精彩’这品种如闺阁少女,只要细心呵护,总会盛放的。倒是你那娇气的‘霞光影波’、‘重瓣洒锦’如何?”
“恰似一池彩云,偶时随风翻动,满目流光。”
唐晰道:“那得空我定是要来看看的。”
李长青道:“今晚先由我一睹‘精彩’风貌吧。”
秦砚听得一知半解,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这两人在聊莲花。
唐晰和李颜绝对是整个夔国最爱莲花的两人。唐晰宫中几个池子种满各式单瓣的重瓣的红的粉的白的紫的莲花,碗筷必要纹莲花纹样,熏香用数种莲花制成,因此还得了个“莲君”称号,既赞容颜秀丽亦是爱莲写照;李颜则是直接将“出淤不染,濯清不妖”作了家训,还将李长青养成一个种莲好手。
秦砚连忙道:“阿s,我阿爹从南域带了些听说很少见的菡萏种子回来,我回府就叫仆人送去你宫里。”
唐晰却不理他,问李长青:“几时几刻?”?
李长青道:“今日我需去个酒会,恐怕给不出准信。但总归不会太晚。”
唐晰点点头,道:“好。我回宫了。”
看唐晰意欲离开,秦砚心中一阵后悔没有跟唐晰多说几句话,叫道:“阿s……”满是挽留之意。
唐晰微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全是漠然,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亭。?
秦砚终于冷了下去。
李长青这酒会,其实还是跟秦砚一起吃的。
华纪四年,先皇擢选一等世家凛川秦家大郎秦砚、二等世家岐歌谢家二郎谢郁协、二等世家缃云西门氏三郎西门雪、二等世家叶遥丰家二郎丰朗、太傅子李长青为太子伴读。十几载同窗,五人相交甚笃。
今日西门雪外出游历归来,除已婚的丰朗外,另三人都来给西门雪洗风接尘。
秦砚甫一走进房间,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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