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展,以至于离这间牢房极远的,另一个角落中犯人们发出的哀嚎,都渐渐的被这诵读的声音折服,只能静静聆听。
朗诵之后,夫子便会仔细的阐明经义道理,还会加上自己生平研究的理解,引经据典之下,往往一句论语词句,就会讲上一炷香的时间,一晚上下来,却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老夫子讲的很细致,那些他所理解的经文奥义,是他在课堂上从不会提及的,并非敝帚自珍,而是一代代大儒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他们对经文的研究成果,就只会传给自己真正的学生,不求学生发扬光大,但求学生之中有那么一两个,能够打破他们的权威,在他们的基础上站的更高,甚至找到错漏以批判。
到了孙夫子这种年纪和地位的儒者,已经不再捧着所谓的圣典膜拜,他们在这些前贤留下的典籍中读出了太多的疑惑,虽然不敢批判,却开始质疑和深思,开始愈加信奉起孟子的那句“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没有经典,可以永恒。捧着前人的著作,尊为真理,便只能愈发的迂腐不堪,只能称作读书,而不是做学问。
孙夫子是个做学问的人,也有资格做学问,所以他对朱顶提及的经义理解,更多的是在质疑,是在联系现世的深思,是真正的传道。
非入室子弟,不传大道!
这个传统朱顶岂会不知道,几千年来那些真正做学问人的固执丝毫没有改变,反而变本加厉,他们的固执之深沉,比之皇权的集中速度都要快得多,以至于曾经的朱顶,以皇帝之尊都不能奢求大儒的真传。
可是现在,孙夫子明明就是在将一生所学、所悟的精华,传授给朱顶听。
朱顶有些意外,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把不准夫子的脉门。
一位大儒的衣钵继承,尤其是像孙夫子这样,虽然名声不如儒家之首的宋濂那样显赫,但是对经义的研究却绝对是执掌这个时代儒学牛耳的大儒,传承衣钵,是必然会惊动天下的!
“夫子的目的何在?难道自己在他眼中不是一个行将殉难的人吗?”朱顶开始疑惑起来。
孙夫子终究还是累了,嗓子也有些沙哑,垂了垂因为跽坐而有些麻木的腿,长吁了口气。
到底因为感叹于岁月的无情的自怜;还是因为遗憾于体衰不支,不能继续讲经传道的叹息;朱顶不得而知。
“今天我所对你说的这些,你不要尽信,拿来做个参考便罢,你以后的路还长,总会在读书中找寻到疑惑,这些话或者能为你解惑,但是解惑之后的答案,终究还是要靠你自己去找寻,去体悟。
就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了,你还有伤势在身,睡去吧。”
言罢,孙夫子便从书架的下层,又拿出一床比之朱顶的那一床轻薄了许多的被褥,一边铺展,一边若有所思的看着朱顶,几次停下手里的动作,仿佛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有些神不守舍的又理了理马上就要被铺盖的被子,似是不甘心,又似是没勇气。
终于,朱顶看着夫子那么难受的样子,也跟着难受起来,忍不住嘴欠的问了一句:“夫子可是有话要对学生示下?”。
老夫子立马来了精神,从善如流的借坡下驴,正襟跽坐在自己的褥子上,严肃的对朱顶说道:
“老夫一生,桃李遍及天下,却从未收过真正的弟子,甚至没有动过那个念头,但是今天,你让我看到了那幅惊才艳艳的对联,最主要的是你写出它的时机。
不错,今天我和段大人本是没打算真正的把你救下来,你的那些言辞,勉强称得上大逆不道了,当时也让老夫极为不喜。
我们本是打算利用你造势。
可是,你点醒了我这个老头子,是老夫对不住你。”
说完这些,夫子沉寂了片刻,仿佛在鼓励自己一样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在朱顶开口之前再次说道:
“赵大宝,我这个有错在先的老头子,能不能请求你,做我的弟子,继承我的衣钵,让我毕生所学、所悟,不至于被带进棺材?”
朱顶虽然已经猜到一些端倪,却也被惊的一阵愕然无语。
PS:是不是还会有大大看完这一章,出来指摘:毒,剧毒,孙老头要害猪脚,这猪脚还能忍?毒!呵呵……
再PS:祝巨婴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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