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月光如水,跟那晚的月光一样皎洁,室内宛如处于幽明的水底,静物就是水底的暗礁。那女人水草一般的秀发垂在后脑,撩开蚊帐的手白晰如冷玉,最明亮的是双眼,映着月光像夜晚的猫眼,泛着神秘的光。她的脸如冰轮上浮着的寒气。
“嘘——”她向我做了一个手势,她的另一只手还捂着我的口鼻。
里面的鼾声如雷,我的心跳得比鼓还要锵镪有力。我极力摇手让她回自己房间。我看得很分明——她是水仙!
她的眼神很执拗,我手指门外;她在我耳畔吃吃地说:“我想要,只一次,仅此一回。”
“不行。会出事的,出大事的!”
虽然那鼾声依旧那么轰轰烈烈,保不准突然惊醒,那可是天翻地覆的事情!我不能做傻事,我也犯不着涉险做傻事。她罗敷自有夫,我使君自有女友。
“你骗我!”水仙的声音有点发抖,太不可思议了,这么冷的天气,她冒了好大的风险,可是我却无动于衷。过去,我可能感动了,现在我不能做傻事,我只能心肠硬起来。
我硬起心肠,狠狠地掐了一把何秘书:“谁?谁啊?”
他的鼾声停了,我马上“鼾声如雷”。
我以为水仙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水仙上榻来啦。
何秘书醒了,拼命指着我,我还得配合水仙,“鼾声如雷”既响亮又平衡;可是水仙不管,她无视我的存在,钻进了被窝。
“轻点——他跟我睡在一起哩。”何秘书急得声音发痧,我还是“鼾声如雷”送过去,心里暗暗发笑。
“不急于一时?”何秘书虽说是跟她咬耳根,我还是听得真真的,我可不能忽略我的“鼾声如雷”。
“我睡不着。”水仙声音很嗲,“谁叫你,老是掐掐捏捏。搞得我猫爪子挠痒痒似的。”
“你睡一会儿,就过去吧。”
“不,你们被窝里好暖和。死冬青,一个人把被窝卷了过去,我都快冻死了。”水仙悻悻地抱怨。
“要不,我们起床到堂屋里烤火去?”
“不去。这个是十斤的新棉絮,好暖和。比烤火暖和。”
“你不会这样睡一夜?要是他醒过来——”
我可不敢醒过来,不紧不慢地“鼾声如雷”,我的“鼾声如雷”太难受了。我拜托水仙快点回自己的被窝。
“我们睡熟了,他要是突然醒过来,怎么办?”何秘书惴惴不安。
“别管他,他现在睡得更死猪差不多。他是个学生伢子,喝了那么多酒,这会儿恐怕我们把他抬起来丢进猪圈里,他也不知道。”
水仙还嘻嘻地笑,真够胆大包天的。我还得帮这个冤家打掩护,“鼾声如雷”,让她们放心私聊。
“喂,我有点控制不住了。你的气息,你的触摸,太神奇了。”何秘书埋藏了二十八春的青春火焰开始点燃了,哪经得这个正当妙龄的姑娘挑逗。
那边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两个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不时有冷风灌进被窝,还不时有滚动的床板声——我倒显得血脉贲张,心跳加速,但是“鼾声如雷”不能停歇。
我没想到何秘书功力不弱,他绝对不是黄花郎,不然第一次的话早就交货了。他看来肯定也吃了不少野食,这么耐久。——也许是我的错觉,但一个人觉得是一种痛苦的时候,简直度日如年;但一个人快乐的时候,时间过得相当快。他们可能觉得半小时,只是一瞬间,我可能觉得过了半生。
我受着时间的煎熬,希望他们快点完工,快点风收雨住,快点让我真正睡上一觉。
我跟着波涛起伏,这汹涌的波涛让我坐在海盗船上,我几乎要晕船了;可我还不能忘记气笛长鸣——发出“如雷鼾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