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闭上了眼睛。好像生怕不小心再看到我一样,明德太子不停地冲我使眼色,起初我以为他是示意我出去。可是皇帝没有发话,我哪里敢走?后来醒过劲来,他是要我说两句求饶的话。
我掉过头不再看他,假装没有看懂他的意思。
皇帝十分疲惫地摆了摆手,“都下去。”在座的官员连忙行礼,然后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似的低着头往外走。右丞相沈乾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看我还一动不动地跪着,伸手在我肩膀上用力扯了一把。
他是两朝元老,而且素有清廉之名,我不能不给他面子,再说如今这形势,再不走恐怕难逃一顿板子。只得磨磨蹭蹭地起来,跟着沈乾一起退了出去。
明德看我起身,似乎松了一口气。而许流风却始终笑着,似乎看了一场好戏。我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还指望他在皇帝面前说句公道话呢,他倒好,清闲自在地作壁上观。看见我瞪他,他反而笑了。
沈乾又在后面悄悄拽我。一退出御书房,他立刻擦了擦额头的汗,长长地舒了口气,“很少见过陛下发这么大的脾气,西大人,让老臣说你什么好?”我耷拉着脑袋不吭声。那两个三品大员也都神色复杂,其中一个紫色脸膛的,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损我,抱拳说了句:“西大人好胆色。”我苦笑了一声,盘旋在心底的失落也因为这么一句话重新兜上心头。我望着头顶一片烈焰般熊熊燃烧的火烧云,一时间,只觉得心头一片茫然。
为什么我这冲动的毛病总也改不了呢?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冲着面前的几个人拱了拱手,“西夏莽撞,连累了各位大人。在这里给各位大人赔罪了。”沈乾只是摇头一叹。方才说话的那位官员又问我:“西大人如今有什么打算?”“能有什么打算?”我再叹,“大不了……回家种地呗……”“种地?”他们几个都是一愣。随即都低头不语了。
走出南华门的时候,太监将我的腰牌和银刀送了上来。我心灰意懒地摆了摆手,“劳驾公公转交太子殿下,就说西夏今后不再是官身,御赐之物领受不起,这刀还是留着另赏他人吧。”本来想让他还给皇帝的,转念一想,他一个小太监,这不是为难他吗?还是请太子爷代劳好了。
紫色脸膛的三品大员走过来,很诚恳地说:“西夏姑娘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翁禾愿效犬马之劳。”说完,也不等我回过神来,抱拳一揖就上了旁边的一辆马车。
翁禾?这人我听老爹说起过,据说是官声极好的一个人……
我望着翁禾的马车发呆的工夫,沈乾等人已经走得不见人影了。晚霞虽然还挂在天空中,但是四周围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了。
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拿着师傅留给我的紫玉佩上天冥峰去做冥宗的掌门?然后以这个掌门的身份去宰了昌平?可是那样以暴制暴、完全无视律法的方式,不是我打心底里最抵触的吗?
我长叹一声。还真是有点死不瞑目的感觉。
“西夏!”有人喊我的名字。
随声望去,夜色中,影影绰绰的一个人正朝我走过来,还没有看清楚是谁,一股熟悉的感觉已经涌上了心头。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看到一双眼睛在暮色中灿若晨星。
“我去刑部衙门找你。他们说你进宫了。听说你中午也没有吃东西?饿了吧?”他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我忽然想起这好像是认识他以来,他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怎么这么不浪漫呢?不过,被他一提醒,我还真是饿了。
“饿。你请我吧。”我不客气地说,“你可是小王爷,比我阔。”明韶轻笑了一声,拉起我的手就往前走。我的心猛然一跳,连忙把自己的手往外抽,他却反而握得更紧了。我虽然在街上经常会拽着敏之,虽然他以前好像也拉过我的手,但是这一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他的手很暖,掌心里有握刀留下的发硬的茧子,紧握着我的时候,仿佛有无形的东西正顺着这相触的肌肤传递进我的身体里,让我沮丧的心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点舒展的力量……
忽然就有点庆幸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他。
“福烟楼还是颐香居?”他回过头问我,温柔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鬓角,让我情不自禁地有些晕眩。
“那就福烟楼吧。”他看我没有说话,自作主张地说,“你还不知道吧?老板娘炖的汤在中京非常有名呢。”我低下头,脸上突然就有些**辣的,为着刚才那瞬间的失态。幸好这是在夜里,没有人会看见……
“西夏,”明韶的声音在夜色里听起来似乎带着发颤的余韵,也许是误会了我的沉默,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很认真地说,“你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官场。不如,我们……去草原吧。”我的脑海里立刻铺展开了那片一望无际的绿色大地和辽阔的蓝天上仿佛伸手可及的朵朵白云……
我愣愣地望着他。我的大脑还在消化他这突如其来的建议,可是心底里的疑问却已经冲口而出,“你……能吗?”他似乎正在心里盘算什么事,没有说话,却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我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知道在每个人的心目当中,都有一个理想生活的模式。我也知道生活里充满了不可知的转折,并不是每个人的理想生活都可以顺利地转变成现实……
这条真理同样适用于明韶——尽管他家世显赫。
原本想着吃饱了肚子就回家睡觉的,但是走出福烟楼的时候转念一想,既然都要回家种地了,多耽误一天两天也没有什么意思。还是连夜做交接吧,反正今天罗进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
面对我灰溜溜的离职,明韶虽然没有说什么,神色之间却透着几分诡异的欣喜,甚至主动提出要陪我一起回刑部衙门。
我对他的反应虽然满心疑窦,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罗进的窗口还亮着烛光,一个人影在窗前走来走去,好像十分烦躁的样子。
还没走上台阶,就听见屋里一个陌生的声音抱怨说:“她怎么还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