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红白事
锣鼓喧天,琐呐齐鸣,混杂着僧侣念经的声音,吵得连说话声都听不清楚。
繁杂,混乱或者说热闹之极。多令人惊奇,这样的热闹竟是不论红事还是白事。
微微侧过头,可儿在李玉娘耳边大声叫道:“我觉得刚才在大街上迎亲的队伍里我看到过那个男人”
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李玉娘也不觉勾起嘴角,有些荒唐或是可笑。但的确是同一个人吧?就在刚刚,她还看见那个吹唢呐的男人在迎娶蓝蓉的队伍里吹着喜乐,可是一转眼就又站在这一场丧事中,用同一支唢呐吹着凄凄惨惨的哀乐了。
“普庵咒我是说,他现在吹的这个。我还记得那回操办姜娘子的丧事时也是吹了这个曲子——或许也是同一群人也说不定。”
转过头,李玉娘望着看起来有些担忧似的可儿,垂下头静了两秒后才道:“如果你想说我些什么,我会听着”抿着唇,她等待着,可是过了很久仍没有听到想要听的。抬起头来,李玉娘眨巴着眼睛看着目光仍然温和的可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如果你批评我,我会觉得好过一些。可儿,我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错还是对甚至,我不知道我所对你说的那个关于同情兰香的情有可原到底是不是只是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或许,我根本只是自私地选择了可能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坦白说,我的确不想与人公堂对质。哪怕”在现代,这种民事诉讼已经成了普遍现象。可是,现在的大宋翰仍然在说“生不入公门,死不入地狱”
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有如她所愿大声喝斥她,可儿只是伸出手握住她有些冷的指尖。平声道:“已经过了头七,今天姜家的人就会护送灵柩返回余杭。不管怎么样,以后你都不会再看到兰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是啊,不出意外的话”抬起头,目光远远地落在跪在灵棚中哭得似乎悲难自禁整个人都半趴在灵柩上的女子。李玉娘轻轻摇了摇头。
大概有所觉察,兰香抬起头远远地往这边看了一眼,却立刻便扭过头去同急急过来请示的下人说话。
为了停办灵柩,操办张惠娘的丧事,姜家特意租下了这座小寺院的后院。虽然过了头七,灵柩就会带回余杭安葬。且诸事繁杂又行事不便,可一切该有仪礼的却没一样少的。甚至可以说,张惠娘的葬礼比想象中隆重而得体。可操办这一切的人,却是兰香。那个无人知晓断送了灵柩中妇人的女人。
有些荒唐可笑。可事实便是如此,姜伯华此时此刻竟是全不管事。也不全是,那些接待来宾与人寒喧接受问候安慰怎么着也算是正经事吧?
“如果张惠娘看到现在这一切,会怎么说。谁能想到,一个通房婢女也能让姜家所有的下人都服服帖帖。哪怕他们每一个都明白她下达的命令不再是为主母传达,而是完完全全出自于她自己。”低哼了一声,李玉娘叹道:“看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小看了她。”
可儿抬眼看着她,还未说话,身后突有一人挤了过来撞在她的身上。还好李玉娘及时扶住她才站稳了身。还未醒过神来,两人便看到一个一身丧服的微胖少年窜进灵棚。
“姜崇?”和可儿目光一对,李玉娘偏了下头挑起眉来。
不是没有看到姜崇的身影,兰香皱着眉,对着面前的婆子挥了挥手,沉声道:“就照我说的去办,半个时辰内我就要看到灵柩被抬出门去。”
打发掉那婆子,兰香回过身温言道:“小郎,不是叫你等在房中的吗?怎么又跑了出来呢?”说着话,抬手就要摸姜崇的头。只是她的指尖刚刚碰到姜崇,姜崇便立刻闪了开去。甚至直接抬起头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兰香,恶声恶气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命令我!”
兰香脸上的笑有些僵滞。在她身边的一个婢女立刻便替兰香说话道:“小郞,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些天兰香娘子可是为娘子的丧事操碎了心,明明有了身子,都不知道好生歇着,你怎么都不知道感激呢!”
姜崇扭头瞪着那婢女,突然一口口水吐了过去“你叫她娘子?她也配做什么娘子?不过是个婢女罢了,就是真生下了小孽种,做了如夫人也还是个贱人!”
那婢女捂着脸,委屈地看着兰香,似乎想要抱屈,可张张嘴还没说话,兰香已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那婢女愕然睁大了眼,可在触到兰香的眼神后又立刻垂下头去抿着唇不吭声。
兰香也不理她,转过身望着姜崇,柔声道:“小郎莫要理她,尽说些混话。什么如夫人?兰香什么配呢!”看姜崇冷哼一声扭头不看她,兰香却仍保持温和的笑意,只轻声道:“小郎,可想余杭老家?我想,娘子也很想早点回余杭的俗话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小郎你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耽误时辰吧?”
姜崇抿紧了唇,抬眼看看兰香,也不再闹了。只是临走时却还是恨声道:“你别以为我是听了你的话!”
兰香一笑,却不说话。转过身时,目光远远地望向李玉娘,却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看来,姜家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当长长的队伍自寺院一直漫延至长街时,李玉娘望着那渐远的一片白,心中很好奇日后的姜家会有怎样的故事。只是,不管怎样,那都是与她无关的事了。这个世界,每一扇门后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着故事。而战争,也在不断地继续。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结束什么时候又是开始
转回商行,正巧和小红前脚前后进门。一看到李玉娘,她便笑着迎了上来“娘子,贺礼我已经送到了,刚我还一直送咱们的蓝小娘子进了朱家呢!这会儿应该也快开席了,娘子真不想去凑那个热闹?”
回过头,李玉娘抿唇浅笑:“朱家热闹吗?可看到朱家云娘子了?”
小红见问,立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可能没见到呢!就是恨得牙痒痒的,她不还是得一样坐在上首喝那杯茶吗?”
李玉娘垂下眼帘,嘴角的笑意多少带些幸灾乐祸。
虽然蓝蓉是妾,可是因为是如夫人,属贵妾。所以也一样有聘书、彩礼、嫁妆,只是结亲当日,却没有新郎亲迎。入门之礼拜堂之礼,不拜天不拜地不夫妻交拜。
没有红幔结彩的大堂之上,她只能一人孤零零地跪在堂前给坐在上首的大郎、主母敬茶。这一拜,这一杯茶,无论是跪在堂前的人还是坐在上首的人,想必都是心中抑郁。可是当着满堂宾客,也只能把眼泪默默咽下了。
想起时很是感慨,可是对今日的两个女主角她却毫无半分同情。“我的贺礼,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喜欢。”
可儿抬起头,看着李玉娘嘴角的浅笑,笑道:“姐姐送那么厚的礼,要是我,定是喜欢的了。”顿了下,她又道:“我还当姐姐不喜欢那个蓝蓉呢!”
“是,我是不喜欢她,不过我更不喜欢云氏。”李玉娘偏着头想想,突然就笑了:“我真想看看云氏看到蓝蓉戴我送的那套首饰时会是个什么表情”光是想象,她就觉得很是痛快了。
就象李玉娘想象中的一样,在朱家大宅中,当云氏看到蓝蓉戴着的那一套首饰时,整张脸都变了颜色。
那是一套精美的金首饰。钗、簪、耳坠、项圈、金钏等,一套合计十样。一色的千叶攒金牡丹,细细的金丝巧妙地盘出一朵雍容大方的牡丹。
这一套首饰,云氏极为熟悉。那一年她生下朱煦时,朱子钰送了她一套首饰作礼物。无论是款式、件数都和这个一模一样。据说杭州城里仅有一套,乃是名家所铸。只是几年之前她便已经不再戴了。可眼前的蓝蓉,周身所戴分明就是她珍藏在匣中的那套金牡丹。
明明只是个贱妾,可因着那全套的金饰,衬着那件粉红的嫁衣,竟也有几分富贵之气。
云氏紧紧盯着蓝蓉,指甲蜷起,几乎折了那蓄了许久的指甲。心中恨极,却不能在众人面前发火。抬起眼,她冷冷地看着坐在桌几另一端的朱子钰。看着他嘴角噙着的那一抹浅笑,眼神越发冷厉。
他是故意的!故意也送了这样一套首饰给那贱人!他怎么敢?竟然在这样的场合里如此辱她?早知如此,昨日那一杯茶她就不该饮下,而是该直接泼在这贱妇的脸上
坐在她下首的朱煦抬起头来,目光在母亲的脸上一扫而过。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她就是敏感地觉察出母亲有些不对的地方。扭过头去,她看着垂首立在下首的蓝蓉,不禁皱了皱眉。
这叫蓝蓉的,实在是不识趣。才入门第二天就想和母亲对着干了吗?居然如此盛装,甚至比昨日行礼时还要华贵。看来,比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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