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道:“小青是我买的婢女,可是她要侍候的人里可不包括我的官人,要做的事也不包括为人暖床如果娘想找这样的婢女,大可花私房银子去人牙子手里买。不过,这样的女子若是进我的屋会不会被打断手脚轰了出去,娘你自己想去”
目光扫过陆五皱起的眉,不赞同的表情,她的笑容却仍是灿烂。“尽管骂我自私或是恶毒,这些话我也听得多了。可是,娘,这世上不自私不恶毒的女人少。我不求您能体谅我,可是陆五不休我,您就休想让另一个女人闯进我的地盘!”最后一句话,说得凛然,甚至透出几分江湖匪气的味道。
陆五皱着眉,沉着的面色看不出异常。陆大娘却已气得黑了脸,指着白薇大骂。白薇却并不动气,只是平声道:“小青,去叫车,送老太太回家去。”
小青忙不迭地应了声,一扭身就跑出门去。白薇也不理仍骂不绝口的陆大娘,甚至只当在屋里的李玉娘根本不存在一般,直接走到陆五身前,仰起头看着他,沉声道:“今**不休我,可能会后悔的。”
陆五目光一瞬,却不说话。白薇便翘起嘴角“你说了做一世夫妻,便要做足一世,少一天都不算。或许,或有倦了厌了烦了恨了怨了的时候,可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放手,不把你让给任何一个”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发亮,多年未曾修饰的素颜似染上了一层胭脂,焕发着动人的光彩。好似在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复活重生了一般。带着那样耀眼的光芒。
陆五迷茫地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却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李玉娘在旁悄然一笑,拖起陆大娘便往门外走。
“那个妖精”被李玉娘强行拖到门外去,陆大娘坐在地上,哭嚎着拍打地面,李玉娘这才发觉她的脚上竟是只穿着一只绣花鞋。想是刚才丢出鞋子去打那严婆后竟就这么光着脚往善堂来了,难怪要比她慢了些。
“陆大娘,你也不用这么生气的。白薇说不定还能治好的,而且就算治不好,也可以让陆七多生几个过继给他们,再不然让白薇在善堂时收养几个也成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是再操心也是白操心,何苦呢?”
也不知她的苦口婆心陆大娘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哭声是渐渐小了些。听到她嘀咕着骂:“杀千刀的老娼妇,害死人了”时,李玉娘突然扬声道:“大娘,你要是还不消气,还真不如去报仇呢!冤有头帐有主,象崔妈妈她们这样的败类都活该关到大牢里去”仰起头,她看着突然跳起身的陆大娘,忙伸手抱住:“我是说去报官,去报官啦”虽然不知道官府管不管这事,但有应该有办法收拾一下那崔妈妈吧?
她一句话才说完,后面关着的门突然就打开了,陆五大步而出,不知怎么的,脸上还隐有一抹暗红。“要去哪儿报官?难道我不是捕快吗?”
在他之后,是重现千种风情的白薇,缭绕的面颊皆是浓得化不开的妩媚“我也很想见一下崔妈妈呢”
似乎三言两语间,几个人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就连尤自愤愤不平的陆大娘都似已经找到了新的发泄目标,不再对白薇恶言相向。看见陆五侧过脸去在白薇耳边低语了数句后便先行离开。而白薇则痴痴地望着陆五的背影久久不曾收回目光,李玉娘心里大觉高兴,连对自己惹了祸事出来的愧疚之心也淡了少许。
留下小青等着可能会过来的小红,三个女人坐上找来的马车气势汹汹地往丽人坊去了。想是余怒未消,陆大娘也不肯坐在车里,径去车辕与车夫坐在了一起。
李玉娘同白薇坐在车里,自然是要寻着机会道歉。
“我不怨你——那是假的!”看着李玉娘变得难看的脸色,白薇偏着头,幽幽地笑了起来:“打从丽人坊出来,生活就不象我之前所想的那样美好。不是那种每天谈谈琴唱唱歌快快乐乐开开心心过日子的生活,甚至,没有原来想象中的自由。”
她平淡地叙述着,似乎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已经没了烟火气也没了怨意:“是,周围没有了围墙,也没有崔妈**着你去做什么你不想做的事,也不用忍着恶心去侍候那些肥头大耳的臭男人可是,仍然有看不见的墙竖在你的周围,有时候甚至会让你觉得呼吸不上来。我想变得好,想让所有的人都忘记我的过去说我是个好人,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在迎合,久而久之,连自己都觉得象木偶多过人。可是,凭什么呢?我做好事,做好人,如果那些人仍然会因为我穿了一件华丽的衣服,涂了浓艳的胭脂就批评我丑化我否认我的一切,那并不应该是我的错不是吗?”
歪着脑袋,她靠在座位上,半眯着眼,舒服得只犯困的猫,而不是平时那个总是端着淑女样的善堂管事。“该感谢你吧!虽然揭开的伤疤让我痛得撑不住,可是却好象突然之间周围就那么亮了起来我用不着为了别人的眼光去装成另一个人。我想穿漂亮衣裳想打扮得让某个人掩不住惊艳之色是,虽然并不是每一天都是欢乐的,可是生活里还有许多值得回忆的东西!我会抓住的,在收拾了那个老娼妇之后”
毫不掩饰的张扬,却让眼前的这个女人分外的耀眼,好似一株朵在*光里复苏的蔷薇。李玉娘默默地看着,在听到她象陆大娘一样狠狠地吐出脏字时,不禁莞尔一笑。
是啊,生命象是一串珠链,快乐是走盘珠,不快乐是劣珠,不是所有人都能奢侈地戴上满是走盘珠的珠链。可是哪怕那串项链串了再多的劣等珍珠,也同样是珍珠,值得人珍视的天赐的宝贝。
听到白薇轻唤车夫停车的声音,她从深思中醒来。只道已经到了地方,却不想撩开帘子才发觉是在街上。白薇也未多作解释,撩开帘子跳了下去,径直进了路旁的一间店铺。过了一会便提着一个包裹走了出来走到车前,递到陆大娘手上。
抬头看了她一眼,陆大娘不说话,白薇也不说话,只是一笑便转身上了车。李玉娘有些奇怪地探头看去,却见陆大娘一声不吭地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双藏青的绣花鞋,正在愤愤然地嘀咕着往脚上套。也不知是在抱怨花色不好看还是嫌面料不好柔软。
这对婆媳啊!李玉娘在心里一想,便笑了起来。
白薇看她一眼,只是淡淡道:“她是我的家人”虽然会恼,会吵,会闹,会彼此憎恨,却仍然会有千丝万缕牵挂着的家人。
突然之间,李玉娘就觉得被什么击中了心口。恍惚中,仿佛又见从前的一幕又一幕,曾经,她也对人说过:“我们是家人”呢!分不开的——一家人。
当马车驶进瓦市时,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虽然这座瓦市最近受到竞争冲激,可仍然游人如织,才走了一段路,马车就动不了了。
春夜如水,虽有微风,却并不冷。一行三个女人穿过人群,便似水滴融入大海,并不招人注意。
虽然生活不是时刻都快乐的,可此时此刻,身处在这瓦市中的人却是快乐的。一路行来,处处都是欢笑,这样美好的一个夜晚,每个人都在制造着一个让自己回味不已的回忆。为自己,也为别人
“收拾了那个老娼妇,这个夜晚也会是个快乐的回忆!”白薇低喃着,虽然声音极力的欢快,可李玉娘却还是听出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
丽人坊,这个地方对白薇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当她还是一个不知世事,不解忧愁的孩童时便被发派到这个地方,在这里度过了近十年的光阴,有苦有乐,虽然一直都在说要别人忘记她的过去,可在她的内心,丽人坊却是无法忘记的地方。
时隔近四年,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满盈怒意还是带了一丝的怀念,只是多少却是有些慌乱的。
不能完全体会白薇复杂的心情,可是李玉娘多少知道白薇现在有些激动。下意识的,她伸出手握住了白薇微微颤动着的手。然后,在白薇扭头来看她时愣了下。
似乎有很久,没有这样与白薇手牵手过了,久到连她也觉得这样很是怪异。可是不那么让人讨厌。
笑着,她没有松开手,就这样扭头对着白薇一笑:“如果老天忘了惩罚那老娼妇,就由我们自己出马好了!”
被她有样学样刻意加重语气的咒骂逗得一笑,白薇看着她,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反手握紧了李玉娘的手。
在陆大娘回头喝骂着她们的磨蹭时,两人目光一对,笑得灿烂。挺起胸膛一起缓缓走进了中门大开的庭院。
此时,月亮正渐渐升起,一弯月牙如同每一个欢笑的人们笑弯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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