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绿芸,便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陈宽叫了一声,看他没有回头,便指着徐婆子色厉内荏地喝斥了两声,便追了出去。
快跑了两步,他追上陆五跟在他身后,忍不住嘀咕:“有钱人了,到底是不把穷人当人看”顿了下,他又有些烦躁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头“卖卖卖,在他们那些有钱人眼里还有什么是不能卖的”
陆五沉默着,并没有说话。目光远远地望着街对面,他忽然平声吩咐:“你先回去好了,我还有些事。”看着他快步离开,陈宽叫了一声,又无奈地收声,低着头,忍不住叹道:“变得都认不出了”
快步穿过人群,陆五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在前面徐徐而行的李玉娘。并没有开口唤她,只是这样一言不发地跟着。直到李玉娘若有所觉地回过头来,他才牵起嘴角,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看着他牵起的嘴角,李玉娘便笑了起来“这算是对我吗?还以为你会骂人呢!”
静了一下,陆五只是“嗯”了一声,也不表明他究竟是不是想骂人。李玉娘温然一笑,在陆五走到身边时轻声道:“我也觉得自己象个坏人了似的。从前我很恨这样把人当成货物一样卖来卖去的,可是你看,现在我也买了奴婢下人。那时候,我告诉自己说,虽然我花钱买了他们,可是我会把他们当成雇工一样看,给他们工钱,待他们友善,绝不会把他们视作财物一样动辄来个家法什么的,更不会再转手卖了他们可是,”
眯起眼,她的笑容渐显苦涩“那原来不过是个哄自己的谎话。刚才那个绿芸,如果我想,我应该可以救她,至不济也可以买下她不让她沦落他乡。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在这,还会伤害我在乎的人她和不一样,我从没想和别的女人去抢一个男人呵,你看,这可能是另一个借口,用以掩饰我的心已经渐渐变冷变硬的另一个借口也说不定。”
“或许有一天,我也会象那些人一样,口口声声说着家法,看着别人被打得皮开肉绽也面不改色。也那样一句‘打发’就轻易决定一个人的一生命运而毫不觉得愧疚。就那样、就那样变成一个——地主婆”突然间,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可抑制的,带着抹不去的嘲讽之意。原来,她也是会变成大反派的。
“不觉得愧疚?”陆五望着她,忽然低声道:“你现在不就是在愧疚吗?”
他的低语让李玉娘有些恍神,想想,便笑了起来“是啊,我是在愧疚,可是现在虽然愧疚,我晚上也还是会睡得很好。会就那样把那个女人当成过眼云烟或许,还多少有些事不关己的念头。可是如果事情轮到我自己头上,我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我不知道”
“会睡不安稳?”陆五郑重地看她“如果会因为自己做错事而睡不安稳,就会一直告诫自己不去做坏事。李娘子,虽然这些事并不违法犯纪,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做。”
“要不然你会亲手抓我?”李玉娘笑着说了一句,可抬起头看到陆五严肃的面容,便收敛了笑意。垂下头点了点头,她笑着想要差开话题,可才问了一句“白姐姐今日可也在善堂”陆五便变了脸色。虽然他没有说,可李玉娘看看他一身便装,便意会过。正在为自己可能耽误了他的时间而为意不去,远处已经传来喊他的声音。
抬头看去,却是陆家老少。隔着大街,白薇对着这边微微一笑。陆七却是快步跑了过来,拍着陆五笑道:“五哥,你莫不是忘了约了我们一起吃饭吗?”
陆五有些尴尬地笑了下,李玉娘忙笑道:“是我不好,耽误了陆都头的时间。”
陆七转脸过来冲她一笑,依然俊秀却添了几分成熟的脸上笑容依然“还以为他是又碰到贼什么的忘了时间呢!”
“可不是,刚才还说要我小心,免得做坏事要亲手抓我呢!”李玉娘笑着,在陆七从未改变的真诚笑容里放松下来。
“他真这么说?怎么会呢!”陆七一笑,很郑重地说道:“五哥绝不会抓你的,你是一个好人。”
心中一暖,李玉娘望着陆七灿烂的笑容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又隔着街,对那头的白薇挥挥手,便与陆氏兄弟挥手作别。
“我是一个好人!”低喃着,抬起头看着头顶的蓝天,突然就重重吐了一口气。
脚步一顿,她突然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虽然没有听到脚步声,可是那种熟悉的存在感却让她不觉露出一抹浅笑。还未唤出他的名字,在下一秒便已经被拥入怀里。
“萧青戎,”她低喃着,身体向后靠了过去。
“嗯,”身后的男人低应着,将她抱得很紧“可儿回去说你一个人跑出去了,她们很担心你。”声音顿了下,他突然出声抱怨“我嫉妒!”
怔了一下,李玉娘立刻就反应过来“刚才你也在?”感觉到他点头,她便轻笑:“知道了,你这大盗怕了陆五,不敢出来。”
“我不做大盗好多年了。”埋在她的后颈,他说得委屈无比:“不是怕了陆五,我不出来,只是不想你难做。那死木头袋”
淡淡一笑,李玉娘反手轻抚着他的发,柔声道:“我知道的,你不想当着我的面和陆五冲突,我都知道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很想就这样挽着你的手站在陆五面前,告诉他你是我心爱的人。就算你悲伤,也应该由我来安慰”
哪怕是心中阴郁,也要被他怨妇一样哀怨的语气逗笑。在他怀里转过身去,李玉娘轻抚着萧青戎的脸颊,柔声道:“他已经娶妻了,而我,将是你的结发之妻”看着萧青戎刹那绽出的笑颜,她只在心底幽幽一叹。男人,有时候是要哄的。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午后的深巷,似乎就这样远离了街市的喧嚣,随之安静下来的还有原本乱成一团的心。
“玉娘,”萧青戎突然低低地唤了一声,在李玉娘低应时,他沉声道:“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搞糊涂了,李玉娘扭头看他。却见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不会放纵自己,不会让你伤心到做出让自己不安的事。如果必需有人要做坏人,我会抢在你之前不会让你睡得不安稳,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哄着你入睡”
目光闪烁,李玉娘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在萧青戎抱怨似地嘀咕“有没有听到时”点了点头。就这样沉默着向前走去,然后在走过巷子时低声道:“我想去许家。”
萧青戎点头,却没有问她想回去做什么。反倒是李玉娘抬头看着他,低声道:“不管她做了什么,都还是我的三娘姐姐,不是吗?”那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曾给过她帮助的姐妹。
回到许家,两人相对面坐,都没有说话。沈三娘就那样握着她的手,默默地流泪。而李玉娘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低声道:“我不气对不起”该说对不起,这是她欠的。说是姐妹,却隐瞒她所知道的事;说是姐妹,却没有察觉到她早已经知道而任她一人陷入痛苦。
两个女人坐在房中,相对垂泪,而萧青戎却是在许山的相陪下小酌一杯。
酒宴并不是设在花厅,而是在那间书房里。照许山的说法是薄酒素菜,可萧青戎坐在几旁,看着桌上丰盛的菜肴,不免觉得许山是越来越客气。
“这书房好香。”萧青戎的目光扫过书案,似乎是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目光转到许山一瞬间表情微有些不自然的脸上,他只是淡淡道:“有时候,点熏香太久了也很伤身的。”
口齿微动,许山干笑了两声,并没有解释。萧青戎便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执起酒杯,在许山敬酒时笑着应了。
然后,突然间有意无意地道:“鲁重有给我写信回来。”
许山闻言一怔,面色微变却立刻就笑道:“是吗?鲁重原就是你的好兄弟,离这么远自然是惦着你了。我看不如转年找人替他回来也好与你聚聚”
“那家伙怎么会惦着我呢?在高丽美女在怀,温香软玉的,早就乐不思蜀了。不过,”萧青戎笑着,眼睛却没有离开过许山的脸。“他信里说了件奇怪的事,说是最近高丽好象又成立了一家商行,好象老板也是杭州人呢!”
“是吗?那就奇怪了,我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听见呢?不过也无所谓,在高丽,做海商的宋人哪个有咱们这样的关系,就是他们在高丽开了商行,也别想抢了咱们的生意。”许山笑着,颇有得意自许之色。
萧青戎看着他,却是淡淡一笑“说得不错,别的地方我不敢说,可在高丽,除非他们买通了高丽大王,要不然想越过咱们三杭把货卖出去,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