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在找他,他来找过我,而我要去找什么?
——《梦里梦外》
夜黑风高,水白玄端坐于无澜水瀑半山腰的石壁前,月光倾泻而下。幽深的丛林中闪现一个白衣少年,个头与水白玄相仿,在大约三十步开外的地方背对着水白玄。
“水白玄,老子找你好久了,原来你在这种地方潇洒过活。”
水白玄登时愣住了,这人是谁?声音怎么和我如此相像?
“敢问阁下是?”
“跟老子来,老子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完,白衣少年往后甩开衣襟,向远处走去,步履轻盈,风一般地偏向深林。
水白玄觉得此人仿佛与自己相识,却又不像是邪恶之人,遂起身跟了上去。不料此人看似走得不紧不慢,自己却跟得十分的吃力。
即便使出问龙寻身法,也颇有不及,水白玄暗道问龙寻果然还不到火候,心中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地完善此套武功。
目前问龙寻已有两式,一为无澜水瀑悟出的藏天,一为映波圆桥悟出的袭影。
乌云隐月,周围是茂密漆黑的丛林,前方的白衣少年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在水白玄看来,自己像是另外一个人,走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的身影一般。
这不由地令他想起了问龙寻之袭影,那是在与卓子虚对决,生死一线时悟出的招式,不过看着眼前的情形,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映波圆桥才悟出的么?
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催促着自己一直向前走,他发现走着走着,自己分割成两个人,一个在逃避,一个在追赶。而这两个人,却是朝向同一个地方。
这兴许是挖掘自内心的一招?也就是来自水云凌?!这一想法甫生,连水白玄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难道前方之人便是水云凌?不过他又否定这种想法,说到底,水云凌便是水白玄自己!
正思索间,突然,视野一开,眼前出现一片残破不堪的楼群。断壁上隐约可见斑斑血迹,楼檐上到处是乌黑的破瓦片,参差不齐的栏杆在微风中东倒西歪,地上有一些尸体趟过的痕迹。
水白玄四处张望,觉得这些楼群似曾相似,感到有些亲切。想着想着突然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影在脑中闪现,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在其中的一座楼房里吃饭、睡觉、练习剑法。还有一个女孩子,好像是自己认识的一个女孩子,然而面容太模糊,太迷茫。
晃过神来,只见白衣少年在其中最大的一座楼前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地走了进去。
水白玄迟疑了一下,跟上前去。走到楼前,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这一看让他的内心不觉一震。
锈迹斑斑的大门上,是一块倾斜着将坠未坠的牌匾,牌匾上写着三个隶书大字:“无意楼”。
这就是无意楼?那么……
突然间,一股冲动莫名而生,水白玄箭步冲了进去。然而里头除了黑暗,还是黑暗,那白衣少年竟消失了踪影。水白玄一时迷失于这黑暗之中,突然脚下一颠,不知道是绊到了什么东西,他竟摔倒在地上。
“水白玄,你知道什么是黑暗吗?”
又是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水白玄转头,看到的却依旧是黑暗。
“而你叫水白玄,黑暗之中如水一般的白玄。”
“你是谁?”水白玄不禁又问了一遍。
“老子碰巧跟你同姓,双名云凌。”
水白玄又是一脸震惊,心中久久不能不平静。水云凌!他竟然是水云凌!那我呢,我是谁?我究竟是谁?!谁能告诉我!
“那我是谁?”水白玄感觉喉咙似灌铅一般,难以开口。
“记住,你叫水白玄。混沌即白玄。单这个名字,老子看好你!”
“混沌即白玄?”水云凌愕然,待醒悟之后发现那道身影已不知所踪。
最后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渐渐远去。
“等等,水云凌……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而周围的景物开始骤变,一切都消失,仅余无尽的黑暗,看不清事物,也看不见自己。似乎被遗弃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里得不到解脱,又似乎被巨大的石岩压住,无法动弹,只能日复一日地被束缚住,水白玄只感觉一股极度压抑的感觉从心底腾起。
“啊!水云凌!”水白玄使出全身力气吼出一句。
声音在空旷的黑暗之地远播,连回音也没有,声音似乎被完全吞噬一般,连水白玄也听不到自己所言一般。
伴随着又一声呼喊,水白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谪仙谷的卧房里,才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然而,此时他并非在床上,而是掉落在了地上,他举袖擦拭了额头的汗,而身上其实也早汗涔涔。
人的梦境很多时候是自己潜意识的显现,梦里的场景非凭空出现,必是由深埋之记忆,抑或是未遇之将来所组成。世人皆道梦乃现实影像之虚化,藏匿思绪之表达,孰人得解?
梦中惊醒的水白玄,不知道是从虚幻的世界回到现实的世界,还是从现实的世界走到一个虚幻的世界。这谁又能说得透?
他坐在地上,觉得梦境里的画面渐渐模糊,只对两个东西印象深刻——“水云凌”和“无意楼”。晃首环视四周,再想一想自己在谪仙谷所经历的一切。这里的人,这里的物,这里的山水,对自己来说都是那样的陌生,而梦里的一切却带给自己一种浓厚的亲切感。
水白玄闭上眼睛,想回到那个断垣残壁的叫作无意楼的地方,希望再听到水云凌的声音,然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眼前一昏,全身轻飘飘的。
我是谁?水白玄?水白玄是谁?他们说我是水云凌,不对,白衣少年才是水云凌。水云凌是谁?无意楼?
水白玄脑中闪过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越想越复杂,而这些已经超出了他现在简单的记忆所能够承载的范围。那么,答案在哪里?谁会告诉我答案?
只能是我自己!
晨曦初白,清脆的麻雀叫声将半酣半睡的水白玄打醒了。昨夜的梦扰乱了水白玄的神经,以至于端坐地上一个多时辰都未能静息。朝阳的斜晖掠过窗台照在他脸上,他站起身抖一抖衣裳上的尘土,远眺窗外,对自己说:“是该走了。”
想来水白玄在谪仙谷养伤一月有余,又与卓子虚大打了一架,转眼已值仲夏。水白玄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但是时光的飞逝和四季的渐变让他感叹青春易逝,年岁不长。自己虽重活一次,不过却已失去二十年的光阴。
谪仙谷虽好,却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直觉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不管他是水云凌,还是水白玄,他都应该去接受属于自己的过去,去正视自己的未来。更何况,从谪仙谷众人的口中,他能感觉到自己背负着故事,又肩负着使命。
告别,总是会产生复杂的情绪。毕竟是简单的一个人,水白玄想要一个简单的告别方式,但是要怎样才能不引起不必要的摩擦?尤其是对乔简儿,要怎么开口?
水白玄走在杨柳青青的湖畔,远处传来悠扬的箫声,清风拂面,湖面闪着粼粼波光,还有自己在前方水面上投下的斜影。有一种不舍的情绪在他的全身蔓延,他走得很慢,但他不能就此止步,他已经止步两个月了。现在他活过来了,应该向前走,一直向前,跟上自己的影子。
罢了,该说的还是要直说,希望她能够理解。
乔简儿倚靠在一座亭子的圆柱上,半躺着吹箫,一行白鹭从亭前滑翔而过,时而低掠湖面,时而高飞远山。
突然,她察觉到二十步外水白玄正倚靠着柳树干,陶醉于她的箫声之中。
“白玄哥哥,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呢?”
乔简儿走了过来,水白玄竟愣了一下,“我听这箫声悠美,不忍打断你。”
“要不然简儿续吹一曲给白玄哥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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