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水澈兄弟几个负气儿而去,忠顺亲王亦不理会,只是命人搀了太子起来送进内室,命李常禄服侍着他梳洗更衣毕请至奉天殿正殿接受百官的参拜并昭告天下后,便先领着百官去奉天殿候着了。
一时李常禄并八个太监簇拥着换好了簇新龙袍,瞧着已很有帝皇气象了的水泓到得奉天殿,忠顺亲王又领着文武百官跪下,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并三呼了万岁后,李常禄便再次宣读了先皇遗诏,并交礼部司官放在纯金的云盘之内,是为登极诏书。旋即水泓又下旨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庆兴,以明年为庆兴元年,于是新皇的继位大典,方算是进行完毕了,自此,水泓便是天宸王朝第五代帝王了!
当下新君又宣布辍朝七日,由他亲自领着百官与水百川举丧,并戴孝百日、国丧一年后,便回至内殿换好孝服,日夜奉梓宫与灵堂里了。
文武百官见新君尚且如此重视先皇后事儿,又岂敢有所怠慢的?都或真或假的哭得震天价响甚至死去活来的以表达起自己的忠心来,于是整个京城在短短的时日内,便陷入了至少从表面儿上来说,人人都悲伤哀戚至极的局面儿;整个京城的上空,都似被一片巨大的、人眼所看不见的愁云惨雾所笼罩了起来。
大皇子府身处京城最中心的地段,自然亦被笼罩在了这片愁云惨雾当中,只不过水澈兄弟几个发愁与伤心的不是水百川的驾崩,而是太子的顺利登基罢了!
虽则近半年以来,随着水溶的得宠与水百川对他的日益看重,水澈心知自己在水百川心中的地位,已是大不如前,但他心里对自己将来能继承大位仍是存了很大希望的,毕竟这些年来水百川对他的疼爱与纵容都不是假的,不然亦不会将兵部给予他掌管,亦不会默许他与太子明争暗斗了个势均力敌甚至还一度略占上风了。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水百川心里一直都是属意他登基继位为新皇的,只碍于太子是皇后所出的嫡子,身份较之他高了那么些微,在朝中那些个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一心以为嫡贵于庶,却不论“立君当立贤”的迂腐老学究们心目中的威望亦较之他高了那么一些微,方未有下旨废黜了太子罢了!
因此即便之后水溶得蒙圣宠,被封作了水百川诸皇子中第一位有正式封号的王爷;他的母妃淑贵妃亦因未管教下自个儿宫里的宫人,以致其冒犯了黛玉,被水百川下旨禁足半载,且被虢夺了执掌后宫的大权后,他心里对自己将会夺得大位犹是信心满满的。毕竟水百川现下正处于年富力强之际,来日方长,而水溶总不能一直独得水百川圣宠而不引起太子的猜忌,以致他兄弟二人最终失和直至反目成仇的,他相信自己有那个能力去扭转乾坤,最终夺得那个至高无上的大位!
却不想,水百川竟忽然猝死了,且在他不论是心理准备还是其他一应准备都尚来不及作好之时,太子已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一步拉拢忠顺亲王,并召齐文武百官,宣布了自己登基继位之事,以致他被置于了如此被动之局面,几乎已没了任何的胜算!
无论自己心里有多么愤怒多么不甘多么不想承认太子的登基是合理合法的,水澈内心深处却明白,太子登基之事已是昭告过天下的了,亦即是说,天下人都已知道且承认太子是他们的新君,是天宸的第五代帝皇了!明儿一旦他欲凭着自己手里握着的兵权出兵讨伐于他,立时便会被天下人看作是谋逆的乱臣贼子,无论胜败,都会被人鄙视唾弃一辈子,甚至是遗臭万年!
舆论的问题倒还有法儿解决,大不了将来他夺得大位后,让那多嘴多舌之人都再没有机会说话儿也就罢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手里握着的天宸半数儿以上的、自来便被人灌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那些个将士们,在闻得太子是接了水百川遗诏之后方登基,属名正言顺的登基后,还会不会再效忠于他?他手上是握有能调度他们的兵符不假,可是,他们惟一愿意全心全力效忠的,却是当今的皇上,天宸的君主,而他在他们看来,却只不过是皇上派来代天掌管他们的一个管理者,而非拥有者罢了!
思忖来思忖去,水澈心里越发没了底气儿,因禁不住狠狠捶了墙壁一拳,方发狠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都付出百倍千倍代价的!”一面又禁不住在心里暗自埋怨起淑贵妃来,若是当日她不使宫人言语冒撞黛玉,何至于会被水百川下旨禁足,且被虢夺了执掌后宫的大权;又何至于让他在宫里再没有了耳目,继而不能于第一时间得知水百川病危的消息,被陷入现下这般进退维谷的局面呢?!只不过淑贵妃一向最疼宠他,他不会将对她的不满,于人前表露出来罢了。
三皇子水涵与五皇子水瀚自然明白他所说的“他们”是指的谁,忙点头附和道:“对,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心里却早已有几分动摇要不要再继续追随水澈,而是转而投向太子,哦不,当今的皇上了。虽则他们与水澈俱系一奶同胞的兄弟,到底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总不能白跟着大哥去送了自己年轻的性命吧?他们又是从未肖想过那个位子的,那么,谁当皇帝不是当的?横竖他们身为水百川的儿子,一个亲王之位是无论如何跑不了,差别只在于水澈作了皇帝,他们的圣眷与封赏会厚重几分;太子作了皇帝,他们便只能作个闲散王爷,日子要稍稍难过几分罢了,又何苦要去争那些个有的没的呢?倒是先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保住自己的妻儿老小是正经!
因先后指借口辞了水澈,打马飞奔回各自的府邸,换好孝服,便双双进宫跟随水泓水溶及文武百官一块儿,日夜奉起水百川的亡灵来。
及至到水澈得到消息,已是七日后自水泓登基以来的第一次早朝之后的事儿了。其时他正在自己府邸的外书房里,如一只困兽般暴躁的走来走去,在起兵不起兵这二者之间挣扎来犹豫去,便闻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儿小心翼翼的道:“回爷儿,有圣旨到,请您即刻接旨去呢。”不是别个,正是他的发妻洪氏的声音。
原本传信儿这类活计,是不必劳烦洪氏以皇子妃之尊,亲自来作的,然因着连日里水澈都暴躁至极,以致等闲人不敢靠近外书房,害怕自己连来意尚且来不及说出,便已遭受了一场非打即骂的无妄之灾;而洪氏又想着兹事体大,生恐水澈不出去接旨,惹恼了新皇,被其当作把柄治了罪,到时自家才真真是万劫不复了,毕竟如今人家是君而他们是臣了,君要臣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说不得只能亲自走这一遭儿了!
屋内水澈闻得洪氏说有圣旨到,怔了一下儿,方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所谓“圣旨”,正是他至今犹认为不配作新皇的水泓发出的,登时便大怒,因猛地拉开书房的门,一脚便将洪氏踹出几米远摔倒了地上后,方恶狠狠的骂道:“他算是那门子的皇上,也配下圣旨的?你倒先涨起他人的志气,灭起自个儿的威风来了!还不命人拿大棒将来人打出去?”
洪氏亦是出身名门,被人凤凰蛋一般娇生惯养捧大的,何尝被人弹过一指甲?这会子被他于盛怒之下一脚狠狠踹在腰上,着实痛得狠了,以致好半晌方缓过了神儿来。却并不敢表露出丝毫儿的委屈,反而强忍着疼痛翻身起来,就地跪下,煞白着一张连日里已憔悴瘦削了不少,早已不见了往日娇艳的脸子哀声儿道:“爷儿心里的委屈,臣妾都能想来呢,臣妾瞧着爷儿这般消沉颓废,亦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是现下事情已发展至了这一步,爷儿便是再怎么伤心愤怒亦是于事无补了,还是好生想想咱们一家子上下几百口子人明儿的出路罢,总不能就这般被动的在家里等死罢?爷儿手里好歹还掌着兵部呢,俗话儿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爷儿尽快振作起来,臣妾相信,胜利最终一定会是属于咱们的!”
又犹豫了一瞬,方似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的说道,“臣妾说句不怕爷儿听了生气的话儿,现下父皇驾崩了,与公与私,爷儿都是该日夜奉灵在宫里,而不该这般在家里生闷气儿的。毕竟爷儿先是父皇的儿子了,才是父皇的臣子,作父亲的宾天了,作儿子的不拘怎样儿,都是该日夜奉灵的!如今爷儿倒好,成日价只这般葳蕤的待在府里,不去尽自己一个为人子该尽的孝道儿,朝中那班子老学究们,这会子指不定怎生在背后议论着爷儿谴责着爷儿,新皇上心中指不定又怎生高兴着爷儿未曾去奉灵,欲借悠悠众口,而不劳他自己动手,便让爷儿明儿在京城乃至整个天宸都再无立足之地呢!”
“如今爷儿已是处于劣...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