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勒爷交代要看着你把一桌的饭菜吃光,否则不准你出房门口。”老嬷嬷沉稳老练地挑眉说,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
“一桌饭菜?开什么玩笑?我哪吃得完?”宁儿眉头连打几十个结。
“贝勒爷还说他只等你一个时辰,从你起床到现在,你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再拖,你就给撂下了。”老嬷嬷坏心地笑着。
宁儿登时看得头皮发麻,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拚命扒饭。
她不要被撂下,她要跟他出去透透气,就算只到对街晃一圈,她也高兴快乐。
总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外加狼吞虎咽的快嘴之下,宁儿“吞”完一桌子膳食,提著裙子快步地来到院外林子的马厩。
马厩前早聚集了数位家仆,五、六匹高大骏马,正乘难得的暖阳绑在马厩外细心的照料,修修剪剪、刷刷洗洗,大肆整理它们身上的皮毛。
此时,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闲闲地踱到她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马背上正是一身便装的炜雪。
“上马,宁儿。”炜雪昂著高大身躯,嘴角微扬地对她下令。
“我你等一等。”
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炜雪在马上豪情挺拔的英姿,以及那摄人心魂的淡淡笑容,天啊,她又要为他失神而陶醉了,她知道。
“炜雪,我猜一定有很多女人爱你,你太出色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应该把你还给格格,我一点也配不上你。”她六神无主地乱发神经。
“你到底上不上马?”他充耳不闻。
“让我多看两眼,我现在是心荡神驰呃!咦?啊不要丢下我,我现在就上马,你不要把马骑走!”
在他怀里坐定的宁儿,这会儿可回神了她开心地问:“你想逛哪一条市集?我看去东大市街好了!我好久没去,那里有估衣市、柴草市、杂货市,还有狗不理肉包,我们就去那里好了,我可以请你吃几个包子。”
“一个?”炜雪不以为然地驱策坐骑,微勾唇角。
“你未免太小气了。”
“我只有几文钱,不能买太多个。”宁儿面露难色的嘀咕。“不然,我把我那一份给你好了!不过你答应我,你要背著我快点吃光,我不想盯著你手里的包子流口水。”她很勉?其难。
他平静如昔。“对于美味的东西,我喜欢一口一口慢慢品尝。驾!”
一阵扬声夹踢马腹,两人共乘的马匹开始在逆风中驰骋。
*>*>*>阳光暖和,天气晴朗,东大市街上人潮来来往往,或忙生意、或忙买卖,到处一片繁荣景象。
斑朋满座的来富茶楼中,炜雪微笑着,故意慢慢地把手中热呼呼的包子住嘴里送,包子越靠近他的嘴,并肩而坐的宁儿头就?越高。
终于,在他一口咬下时,她发出“垂涎”的口水声,脸上全是“好好吃”的表情,看得不禁叫人发噱。
“想吃吗?”炜雪问,?彼此的茶杯添了些新茶,缺了一口的包子则搁回碟子,推到她面前。
宁儿双手捧茶,低头有意无意地喝著。“想!但不要。我说要请你吃两个包子,就请你吃两个包子,我不要食言而肥。”
“我不在乎你肥一点。”炜雪闹著她玩。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嘛。”她微微娇滇,回头又啜了口茶。“做人啊,要讲信用,不然说出的话跟路边小石子有什么不同?会很廉价的。”
炜雪扬眉。“我记得有人说在新婚的次日,一定将自己完全给我,怎不见行动?不晓得,这算不算食言而肥?”
他斜睨的锐利瞳光透露危险的讯息。
宁儿一看,一把火直烧心头,雪白的脸霎时胀得通红。
“炜雪,关于这个关于这个有待商榷。”
“商榷?好,我们商榷。”他大方应允,正襟危坐,等著跟她好好商榷。
“啊?”宁儿登时瞠目结舌。“你我在这种地方?”
“嗯。”稳如泰山的一笑,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心态。
“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你在这里商榷。”她气死自己了,没事搬出什么“食言而肥”的大道理嘛,害她在这里尴尬得不上不下,她决定耍赖。“新婚夜我的身份就曝光了,你忙著捉我的小辫子,没同意;第二天,我跳湖,身子冻僵了,不能实践,所以那件事不算数。”
“赖皮。”轻淡而冷凉的声音,让宁儿差点吓飞了魂。
“哪哪有。”她的声音心虚地变小。“只是用另一个角度看这件事情罢了”她设法自圆其说,但忐忑不安极了,她真的不会说谎。“好好嘛,我承认我在赖皮。不过,你知道吗?今天你带我出来,我很开心,我想表达这份心意,你何必执意不赏脸呢?”
“我喜欢听你‘用说’的,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他定定的眼眸中,是令人难以抗拒的柔情。“你吃,晚点回去时,我出钱买一些让你带回去当点心。”
“嗯。”她觉得自己要晕了,虽然炜雪大部分的时间都神态冷漠,但对她时常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在。他对她宠溺呵护,毫不在乎她的出身,对她来说,他给的实在太多了。面对这样始料未及的关怀与包容,说她不倾心是骗人的,而且是一种像醉了一样的倾心“等等,嘴上沾了包子屑。”
“喔。”她痴呆地看着他的脸靠过来,等她略微回神,眨著大眼睛盯著他轻合的眼睫毛,才发觉他的舌在舔吻自己的嘴角“啊!”她羞得咋舌,手中吃了一半包子掉回桌上。“你你你”“我?”他支著头,脸仍靠得她好近,平心静气凝视著她问。
“你你你”她的视线住旁边一瞟,啊!羞死了。茶楼里所有人全部瞬间定格,嘴巴大开,睁大双眼盯著他们看。“我们我们快走”
她拉著他二话不说往外头跑。
穿过一条街,钻进一个小胡同,她这才气喘吁吁地放开他。
“炜雪,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做?”她快喘不过气了。“人人那么多,眼睛那么多,你、你是贝勒爷,会被笑的!”
“我不怕,你怕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打情骂俏是天经地义的事。”
“炜雪!”他根本不以为然。
“呀,你想回去是不?”
“才不是!”宁儿又气又羞,他居然还在跟她玩?
他就是这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才不管她的反对与抗议,不管时间地点适不适合,任性!
“而且过分!”她骂他一句,牵起他的手,又恢复轻柔地说:“我们回府好了,你太大胆了。与其跟你在街上冒险,我宁愿回府,如果再有刚才类似的举动,最多我让太夫人叫去训话,不至于拿你的名誉开玩笑。”
“这么贴心?”
“不是我贴心,是太夫人特别交代的,昨晚在书房的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她训了我几百遍,要我这儿乖,那儿守节,想不贴心都难。”
“是吗?”
“就是。走啦,回去了。”她拉他往另一头要离开。
“好是好,不过咱们刚才好像还没付钱。”他的声音闲闲地从背后传来。
“啊,糟了!”
这会儿她得往回跑了,岂料才冲过转角,登时撞进一堵铜墙铁壁之中,巨大的反弹力让她往后跌去,她猜想自己就要倒进炜雪的怀中,突然间一记强猛有劲的拉力将她整个身子往前搂,她没倒进丈夫的怀中,反而进了其他男人的臂弯里。
“小心点,我的小妹子摔疼了,做哥哥的心疼哪。”温柔的眸子笑意闪烁,歌玄微哂地看着臂内久违的佳人。
“二贝勒,怎么会是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她好惊讶。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他绽开迷人笑容,低声询问怀中的美人儿。以前就晓得她美,然而短短数天不见,她变得更可爱了。此般佳人盈盈在怀,好一场艳遇啊。
宁儿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处境,笑笑地问:“什么真话、假话的,格格呢?她有没有跟你在一起?我想见她,我好想念她,我”
她的手臂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那间硬生生由后面扯去,她尖叫一声,身躯转进炜雪的臂间,腰上钳制的力道强大得令她痛得咬唇,眼眶骤地盈出泪雾。
“炜雪,你轻一点,我的腰要断了”
“住口!”她到底在做什么,怎么可以在别的男人怀中微笑。
冰寒如霜的声音,戛然令她打住舌根,他从来未曾以这样冰冷的语气喝止她。
宁儿脸上一片惊愕。
“你想吓死我的小宁儿吗,炜雪?”歌玄慵懒地问道,故意火上加油,狠狠烧他一烧,挫挫他那目中无人的臭模样。
炜雪眯起了眼睛。“她是谁的人!小心你的用词。”
“是,抱歉了。”歌玄的黑色眸子尽是款款笑意。“适才,我是鬼迷心窍了,忘形搂著她不放,真对不住。”
炜雪敛容,压根儿不屑理会这个?小人,护著宁儿就欲离去。
“炜雪,留步。”歌玄挽留。“敝人刚从日坊北大街过来,听说昨晚一场喜宴上,新娘子被摄魂,现在正空洞无神地躺在床上,喜宴就快成了丧宴,好不可怜呀。”
“那又如何?”
“五形、七魂、九灭,依摄魂咒的提示来看,京城中被摄魂的姑娘已经足了二十人,似乎某些事情就快呼之欲出了。”
他笑笑地说,眼神却犀利无比。
炜雪阴霾地回道:“只要你不扯我的后腿,该开花结果的事情,一定如期开花结果。”
拌玄漾开一张淡雅的俊逸笑容。“这么肯定,如果你保不住自己的脑袋呢?”
“如果我保不住自己的脑袋,恭喜,咱们黄泉路上结伴一起去。”他的笑冷得令人发毛。“眼睛放亮点,机会千载一时,你不能掌握,京城多的是会像昨晚可怜的新嫁娘,一个接一个,永无止境。”
拌玄微微一笑。“是!懊绳之以法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
“哦,我等著看你有多大能耐。盯好你的同伴,别让那只风流猫死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我可等著他一刀挥下血雨腥风。”
好刺耳的嘲讽。歌玄虽然在笑,可是俊脸上的温度也够冷的。“甭操心。”
炜雪冷下脸盯著神色茫然又惨白如纸的宁儿,向她道:“你还想盯著他多久?走,回茶楼付钱。”
他二话不说拖她走,宁儿大步跟著他的步伐,一路上却不时回头张望歌玄,眼中写满忧心,她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可她不安极了。
炜雪是否真的恶案缠身,有遭难的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