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香味走至厨房,季恩扬正坐在餐桌旁啜饮著咖啡。
我眉一皱,有些不以为然地说:“季先生,你的病还没完全好,最好不要喝咖啡。”
他抬头看看我,又看了手边的咖啡一眼,微微皱了下眉,似是在挣扎犹豫著,半晌后,他竟听话地推开咖啡杯。
我微感惊讶地圆睁著眼,方才说那句话我心里其实并不抱持他会采纳的希望,可没想到他真的照做了。
敝怪!今天的季恩扬还真有点不一样。
因为时间已近中午,我没费事再做早餐,索性拿出冰箱里的食材,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需不需要我帮忙?”季恩扬突然开口道。
我一讶,登时停下手边的工作。他、他说要帮我?我没听错吧?
平常,我烹煮时,他从不到厨房里来,每回总要我叫他吃饭他才会出现;而现在,他竟然开口说要帮忙?这是怎么回事?
“季先生,你还在发烧吗?”我下意识脱口这么问。他看起来很正经,还有些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事实上,他也不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
似是不明白我怎么会接上这句问话,他微戚困惑地看着我,我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季先生,你是病人,应该要好好休息,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已经好很多了。”他的语气很坚持。
“那那你帮我洗菜好了。”我只好派给他一个简单的工作。
敝,真的好怪!我一边在心里嘀咕著,一边烹煮午餐。整个过程中,我总感觉到他的目光老是停留在我身上,几次转过头去,他又若无其事地栘开视线。
这种怪异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下午五点,我结束这里的工作准备到乐器行上课的时候。
“季先生,我要走了。”我将手边整理成册的手写曲谱交给他,心里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轻松感。老实说,我从来不知道被一个人盯著看的感觉是这么的令人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我这么说,一定有人会骂我不知好歹,能被一个英俊迷人的帅哥注目是一件多么令人称羡的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要知道,我和季恩扬的关系实在谈不上和谐,他也从不费事跟我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对我特别注目。而且那种注视的眼光不是平常惯有的冷漠、傲慢,也不是情绪不满的阴郁、沉怒,而是一种奇异得像是像是嗯,该怎么说呢?我实在无法形容。
总而言之,就是让我心里觉得毛毛、怪怪的,很无法适应。
“你等会还有别的打工吗?”他接过曲谱后问道。
我点点头。“五点半乐器行有一堂课要上,晚餐我恐怕没办法帮你准备了。”平时,星期六我只需待到中午,今天情况比较特别,要不是因为他生病,我现在也不会还在这里。
“你在客厅等我一下。”朝我吩咐了句,他随即转身走出琴房。
我有些纳闷。他要我等他干什么?该不会又要叫我帮他送洗衣服吧?他可真会挑时间。
令我意外的是,他原来是进房间里换衣服,手上还拿了件外套,一副也准备外出的模样。
“走吧,我送你到乐器行。”他走到我身旁,一手轻搭著我的肩背。
我瞬即一呆,像被人定住身子般。“季、季先生,你也有事要出门吗?”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可能。只是,他放在我肩背上的大手又是怎么回事?
“有什么差别吗?”他反问我一句,而后微微地轻勾起一抹笑。
我登时惊吓得目瞪口呆。季恩扬对、对我微笑?!天要下红雨了是不?怎么可能呢!可是,他确实笑了,而且还笑得挺温柔、挺迷人的。
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犹处在一种震惊的状态中,脑子里一团迷雾,无法思考。
半晌,他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该走了,再不走,你可要迟到了。”揽著我的臂膀,没将我“精采”的表情当作一回事,他迳自打开门“挟”著我往外走。
而我,一直到坐进他的车子里,都还无法自惊愕的状态中回神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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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个半小时的课,我上得心不在焉、乱七八糟的。
没办法,我无法不去想季恩扬突然“失常”的行为。
最后,勉强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因为昨晚我照顾了生病中的他,所以他才回以友善的举动。
心中的疑问获得了一个满意的解答后,我觉得舒爽多了。看了下手表,我决定找个地方好好祭祭五脏庙,再前往钢琴酒吧伴奏。昨天请了假,今天可不能再溜班。
才刚推开乐器行的玻璃门,我就愣住了。那倚著车门站立的修长身影不正是季恩扬?!他来这里做什么?该不会是专程来接我下工的吧?
一看到我,他立即向我走来。“上了一个半小时的课,你一定饿了吧?走,我请你吃饭。”声音平平淡淡的,彷佛说出口的不过是一件平常琐事。
我却足足愣了好一会才有办法开口。“你该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如果不是这样,他怎么知道我上了多久的课?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脸绷著,有点不自在地说:“上车吧,外面天气冷。”
我有些呆傻地任由他摆布,上了车后,脑筋才又开始恢复正常运作。
等他一坐上驾驶座,我立即开口道:“季先生,你、你实在不必这么做。昨晚你病成那样,既然让我碰上了,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你没有必要为了要谢谢我,为我做这些事。”他突然变得这么好心、友善,还真让我好不习惯。
“你不喜欢我来接你吗?”他转过脸看着我,微皱著眉,黑棱的眸直盯住我的眼睛,瞧得我不自在了起来。
“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拜托!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好吗?而是而是他这样做实在让我觉得好奇怪。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就算是感谢我昨晚对他的照顾,也有些过火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顶多说句谢谢就很了不得了,怎么可能对我这么好!
嘿,别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太困惑了。
“还是你讨厌我?”他突然又丢出一句话来。
啊?!我又是一愣,这个问题更教人难以回答。
片刻,我才带著干笑,回应他:“没、没这回事,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这话我说得有点心虚。可再仔细想想,我真的讨厌他吗?其实我对他个人是没什么排斥、厌恶的,要说讨厌,也只是针对他的态度罢了。
他看了我好半晌,而后转过身去,淡淡地问:“你想吃什么?”
“我不挑嘴,什么都爱吃。”一边回答,我一边偷瞧着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了我的回答后,他感觉似是松了一口气,表情也没那么紧绷了。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义大利餐馆很不错,饭后的甜点也很好吃,我们就到那里用餐吧。”他将车子开上路,一边说著。
我呆了瞬。那家义大利餐馆我是知道的,远近驰名,算得上是高级餐馆。只是,我不明白,他干嘛带我到那么昂贵的地方用餐?
老实说,如果不是他说话的表情看来很平淡,如果不是太清楚他对我没什么好感,我几乎要以为他是在追求我了。
我这么说好像有点妄自菲薄,但事实就是如此。我的长相最多只能称得上是中等美女,个性又不讨好,率性、棱角多,又不温驯,妩媚温柔的形容词和我画不上等号。依季恩扬历任交往的对象看来,我是一点也构不上他的标准。
“季先生,不必那么麻烦了,我赶时间,我们随便找个小吃店填饱肚子就行了。”我忍不住出声婉拒。他实在没必要为了感谢我,请我吃这么昂贵的一顿饭。
“赶时间?”季恩扬皱眉,看着前方的路况问:“赶什么时间?你和别人有约吗?”
我摇摇头。“八点钟我得赶到另一个打工的地方。”
闻言,他眉间打了个深褶,转过脸看了我一眼,问:“你到底兼了几份工作?”声音听来隐隐带著丝怒恼。
“不多,三份而已,还忙得过来。”我皮皮地回答,不明白他干嘛一脸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三份?!”他又转过脸瞪了我一眼。“你那么缺钱用吗?”
“不缺钱我干嘛这么劳碌?”他问得直接,我也回答得很直接。“食衣住行哪样不花钱?何况台北物价又高。”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轻松点啊!我赚的钱扣掉生活费虽然还有剩,但是我想每个月都存一点钱,作为买琴基金。
“你自己租房子住吗?”他又问。
“我住外面的学舍。”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我还是回答了。
“学舍?”
“就是那种专门租给学生的公寓大楼。”虽说是学舍,也比一般套房公寓便宜了些,不过,包含水电一个月仍得要上五千元的租金呢。
接下来,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开著车。最后,在一家简餐店门口停下来。
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人,我和季恩扬各点了一客套餐。等待餐点送来的空档里,我们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气氛感觉有些奇怪。
老实说,我觉得很不自在。因为他虽然没说话,可那双黑眸却不时朝我望着,浓眉揽得紧紧的,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又像是对我很有意见似。
我无法猜测他在想些什么,也没兴趣知道,只想着赶紧把饭吃完,和他说拜拜。他今天给我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我实在消受不起。
所以,当餐点一送上桌后,我不顾形象地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你吃这么快做什么?不怕消化不且闹肚子疼吗?”低沉的嗓音紧绷地自我头顶前方响起。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又皱著眉,脸色不大好看。我朝他干笑了下,说:“我肚子饿嘛。”
话说完,正准备埋头继续苦干,冷不防一只手向我伸来,轻轻地抹了下我的下巴。
“你的脸沾到酱料了。”他看着我的嘴巴说,眼神有些儿沉,手指移往我的唇畔,又轻揩了下,感觉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唇办。
这一瞬间,我像化石般动也无法动地,手里拿著汤匙举在半空中,完全僵傻住了。
意识到自己的呆样后,我赶紧回神,低下头,匆匆拿起纸巾擦拭嘴巴,不敢再抬头与他对视。他刚刚的举动,让我今天受惊吓的指数度达到百分百。我想,明天我需要找个时间去收收惊。
心里这么嘀咕著,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吃我的饭。(天晓得我怎么还有胃口吃饭!)
“我没看过胃口像你这么好的女孩。”他又开口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很平常,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很怪异。
“谢谢。”我头也没抬地回道:“我把这句话当作是一种赞美。”
他没再说话,但我可以感觉到他正盯著我看,我有一种被当成奇异生物观赏的感觉。下意识地,我更加专注于盘子里的食物,躲避著他的目光。
解决盘里的食物后,我才像只不甘不愿的鸵鸟抬起头来面对他。
而他,也正盯著我瞧。
我不自在地垂下眼,拿起果汁吸了一口,眼角余光瞥到他盘里的食物还剩下一大半,便顺势找话说:“季先生,难得今天不必吃我作的饭菜,你怎么吃得这么少?”
他看了一眼盘里的食物,回道:“相较起来,我更喜欢吃你作的饭菜。”
“咳、咳”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我顿时被果汁猛呛了下,咳得我满脸通红、泪花在眼眶里乱转。
“你是怎么搞的!?”他的语气又恼了起来,一边急忙起身帮我拍背顺气。
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暗骂道:还不都是你害的!先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现在又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我自认不是那种自作多情的人,可再这么被他恶搞下去,我一定会抓狂。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我立即站起身道:“季先生,我该走了,时间快来不及了。”我等不及和他说拜拜,今天真是够了!
谁知道,他竟然抓著我的手说:“我不介意再送你一趟。”
“啊?!”我倏地瞠大眼。他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葯?有没有人能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