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倏地起身,柔滑的黑色丝袍沿膝顺腿滑下,声音高了些,道:“那你何苦操心这么多?”
尉迟决上前一步,盯着卫靖道:“我既是在中琰走前答应了替他照顾那姑娘,便不会让任何人动她。”又紧跟着补上一句“任是你也不行!”
卫靖烦躁地在屋内走了几步,又转身看向尉迟决,没好气地开口道:“你当中琰他似你大将军这样,有赫赫战功可以护身?若是将来他也为了一教坊女子而忤逆父皇及皇祖母,那些御史台的人还能消停得了?你之前那事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亏你说得出口,你倚仗着尉迟一门的荣宠,父皇才忍着没有追究下去,中琰虽是忠烈之后,但现如今朝中还有谁在乎什么廖家不廖家?你若不让我插手,那也罢,若是将来中琰因为那姑娘也做出什么过分出格的事儿来,你等着我来和你算账!”
尉迟决紧抿嘴唇,拳头握紧,不再开口。
卫靖瞥他一眼,脸上怒色愈深,径自迈开大步就走了出去。
一直在门外两侧候着的府上下人见卫靖出来了,忙跟上去要侍候着,却被卫靖挥手斥走。
尉迟决凝视着卫靖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攥紧的手慢慢松开,沉沉叹了口气。
今日枢府收到的捷报是五日前谢知远命人快马送来帝京的,算算日子,若谢知远果按信上所说于四日后拔军前往涪城,那拱圣军现在应是已在路上了。
他松开的手不禁又握成了拳。
有家丁过来,见尉迟决脸色黑沉,正要向后退下时,却被尉迟决用余光逮到。
尉迟决叫住那人,冷声道:“什么事?”
家丁低头道:“来了个人要见老爷,大少爷还没回来,我们拿不定主意,才来问问二少爷。”
尉迟决皱眉,扬了扬下巴道:“老爷身子不好,不见外客,这点道理你们怎么还不明白。”
家丁诺了声,神色略显迟疑“可是”
尉迟决见他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问道:“来的是谁?”
家丁道:“是鲁家老号首饰铺的掌柜,小姐身上佩的东西都是这家打的,有时候府上赏赐底下丫头们的东西也是去这家买的。以前夫人在世时,最喜欢这家的首饰,所以老爷后来干脆就让鲁家铺子把府上的首饰用度都包下来了。”
来的这家丁是相府上的老人了,尉迟决听他提到自己早已过世的母亲,眉间舒展开来一点,却还是问道:“纵是如此,那又怎样?多少朝中官员过府想要探视都被拦在外面,何况这个首饰铺的掌柜?让他过些日子再来,等老爷的身子好起来再说。”
他心里惦记着多日未见的安可洛,只想将这来人快些打发掉,自己好能去天音楼。
谁知那家丁又道:“二少爷多少年来都不在府上长住,自然是不知道的。以前鲁掌柜每次来,老爷不管多忙也都会见他一面。不然,小的也不会特意来问二少爷,直接将他打发走也就算了。”
尉迟决心中奇了,他那向来对人冷漠的父亲居然能如此善待一个首饰铺掌柜,不禁道:“既如此,那我替老爷去见他一面。”
走至偏厅,见一衣着略显富贵的精瘦矮小老头站在那儿,他正要开口,就看老头转过身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尉迟决眉头紧了起来,这首饰铺的掌柜怎么如此放肆。
那鲁老当家看过尉迟决后,又扭头对家丁道:“我要见的是尉迟相公,不是旁人。”
那家丁笑道:“鲁老当家,我们老爷如今卧病在床,不好见外客。这是我们府上的二少爷,您有事情对他说也是一样的。”
老头松弛的眼角低垂,沉默片刻,道:“我的话只对尉迟相公说。既然如此,那我便改天再来。”
尉迟决心中一阵火大,他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不由冷冰冰道:“过几日再来也是一样。若非见不得人的事情,就此刻说了罢,免得将来又白跑一趟。”
那鲁老当家面色未变,只是静静地瞧了尉迟决一会儿,没再开口,自顾自地朝门口走去,竟是要离开相府。
他这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更是惹恼了尉迟决,正待发作时,外面急急跑来一个小丫鬟,见了那老头忙拦下,道:“鲁老当家,老爷听前面人说您来了,便让我来请您到他房里说话。”
尉迟决挑眉,认出那丫鬟是平日里在尉迟翎身边服侍的人,不禁愈加觉得奇怪,这老头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能让尉迟翎如此另眼相待?
看着鲁老当家随着那丫鬟绕道走了后,尉迟决才收回目光,心中虽是想不明白,却也没辙。
他对身旁的家丁吩咐一声道:“今天夜里不回府上住了。”便出了门。
那家丁在后面应着,不需问,心里也明白这二少爷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