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逢猛然睁眼,发现天色既暗,自己正盘坐在那块巨大的礁石上。他感觉心脏的位置隐隐作痛,他解开衣领查看方才被剑捅穿的伤处,却没发现任何痕迹,一点儿伤都没有。
刚才发生了何事?他不是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剑吗?他再三确认此时就是现实世界而非幻觉,那么刚刚难道还是在梦境?
霍逢不明白,他已经离开梦舟好几个时辰,竟然还会再次入梦,而且这个梦和那第二重梦一样,真实到几乎分辨不出究竟是幻象还是现实。
熟悉的天界藏经阁,以及他从未涉足的顶层禁区,还有那一剑的钻心之痛……
他抬眼望着远处波涛平静,心中却丝毫不平。他无法解释这个梦,只能找机会问莫为了,但愿她能平安回来。
此刻已过亥时,只余半个时辰,便要到最后的期限。他手中紧攥着那张符,一边想立刻看到没有她的消息,一边逃避似得什么也不想知道。
霍逢已经在这里待了四个多时辰,先前大长老安排弟子为他送饭,他婉言推拒了。飞升成神以后的确无需吃饭,但现在他才苏醒几日,又耗费灵力在路上颠簸。灵力稀薄,适当食补对他有利。
即便如此,他根本没有任何胃口。
行船越海加上等待的今日,也不过七日,却像是过了七年那样久。也许那梦境结界,真的会引发后续的暗症,不然他为何时常陷入从未见过的梦里?
不仅如此,他被秘阵复活之后,身体里突然诞生的那股力量,总是在反复无常。
那力量停在他的识海上空,像一团灰色的霾。
时而会灼烧他的元神,下起赤红新雨;时而躁动不安,似乎在源源不断地影响着他对身体的控制权;时而会感觉灵力被摄取,消耗速度之快,让他顿感疲惫。
可不知为何,只要莫为在他身边待一会,那力量就会安静下来,那团灰霾仿佛也被驱策一般消失在他的识海。这种感觉让霍逢莫名安心,好似也因此对莫为产生了些许依赖的错觉。
“莫为,你到底在哪儿……”霍逢起身遥望。
他身上还穿着死前上战场的靛青色的神官服,那是天曹五司统一的服制。
伴着深沉的海风,他整个人好似隐没于天幕之下,额间鬓角的碎发微动,衣袂却翻飞在天海交界处。
因死时被良好的保存在一口冰棺,这身官服千百年也并未被腐蚀,曾经的血污和战损也早被修补清理,依旧整洁如新。
他站得笔挺,背影孤绝,内心却对此抗争着。
衣物可以修补如新,它们是死物不会有感觉。可逝去的生命复醒,还能如常活着吗?
毕竟当年,是他自愿选择的结局。他从不畏惧死亡,也不责怪祸首,一切本就该顺其自然。可是现在,逆天改命,有悖天道,让他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好好活着,简直比再死一次还难。
也许是灵魂落难太久,他急切需要鲜活的生命的气息,才能将他识海里的晦气彻底清除。
今夜是大晴,月明星繁,倒映在清澈的浅海,浮光潋滟,静影成璧。
突然,他手中的符篆突然发出异光,终于来消息了!
霍逢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符篆。上面没有大长老的留言,却有一道光影径直投射在了半上空,是梦录的记载。
现实却总是无比残酷的——
第一个男修,在梦中与同伴下墓,因顺走了一本针对特殊功法的秘籍,而永远陷在梦中,遂被抓走。
第二个男修,因无视路旁即将被打死的孩童,从而在梦中被劲敌打死,身体没有被带走,但人却无法再醒来。
第三个女修,因入冥不稳定,在巨舶剧烈晃动时意外醒来,被沧溟之怪抓走。
第四个……
霍逢不敢看了,他害怕再看下去,就会看到自己不愿看到的画面。
第三个女修的经历,他看到沧溟之怪会将人变成一缕白烟,白烟被迫从船舱的窗户缝隙里钻出,恰好被堵在外面的触手抓走。
他只看到了那个怪物的一部分,它更多的身躯藏在深海之内,却有成百条巨大而臃肿的触手破界而出。一旦被上面的触手吸住,便再难摆脱。
霍逢闭上了眼,他的脑中只剩下那庞然巨怪,缠在他们腰间的触手逐渐收紧,有人被摔打入海,还有被触手生硬斩断,身首异处……
他准备调整心情继续看下去,突然他看到不足三十丈的海面,有一个影子缓缓漂向岸边。
是她回来了吗?
霍逢没有犹豫,向那个方向飞身而去。那一刻他似乎忘记了沧溟之怪笼罩下的阴影。
他看见海中游动的是一只巨鳌,巨鳌的甲背上驮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念叨的“莫为”,她似乎昏倒在巨大灵龟的背上。霍逢小心地落在她的身边,和巨鳌岛屿般的庞大身躯比起来,连神也显得格外渺小。
望为的面纱早就不知在何时丢了,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看清了她的正脸,和他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少女完美吻合。
此时的她面无血色,唇齿微抿,只有胸口极其不显的起伏,才能证明她还活着。他上前探了探她的脉搏,轻弱但无大碍,莫约是力竭。
“莫姑娘……莫姑娘……”他小声唤她,却丝毫没有动静。
霍逢原地坐下,他小心托着望为的脖颈,缓缓将她扶起,一只手支撑着她的肩膀,往她身体里输送自己也为数不多的灵力。他见她背后的衣服被血浸染,虽然已被沧溟海水冲洗掉不少,可痕迹却真实展现了经过。
霍逢感觉自己识海里的阴霾现身了一个瞬间,又消融在元神里,不明所以。
“唔……”
身边人已然醒来,他用手臂扶着望为的肩头,担心触碰到背部的伤口。
“莫……莫姑娘,你醒了,太好了!”霍逢声音里充斥着喜悦。
“你不是不想活着么?”望为哑着嗓子反驳道。
“我……我是不想你死。”霍逢大概猜到她还在为自己拒绝拜师的事耿耿于怀,“什么事等你养好身体以后,我们再谈好吗?”
他的语气很轻,竟有几分担心被望为误会他要拒绝,故而为之。
转眼间,他们到了离岸不远的海滨。
“拉我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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