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这一对年轻的夫妻,隐居于帝都一位置偏僻的菜园子中。赵
姓男子无法在军营甚至镖局中找到活计,只有种菜耕田为生。
清河公主甚至把两个忠心耿耿的贴身宫女都遣走嫁了人,只凭
一双手来织布,帮着夫君一同过活。日子清苦,比起当初在宫
内宫外自然是天上地下。但这对夫妇居然无怨无悔。其实清河
鲍主稍稍低个头,很容易得到父皇的原谅甚至帮助。但她居然
一直没有那样做。心甘情愿跟着自己的夫君,过着男耕女织的
平民生活。”
“后来赵钧出生,日子过得跟寻常的农家孩子一样。直到赵钧
八岁那年,先皇继位,惦念着自己流落民间的妹妹,特下旨意
,许赵钧入宫与皇室宗亲一同入读。那个赵钧,从小就是个出
事的主儿,人小力大,加上入宫前跟着父亲学了不少拳脚,不
到半年,打伤了众多皇族子弟,惹了不少祸事。甚至连在宫内
授业的几个大儒都被赵钧气了个半死。加上读圣贤书写文章又
实在不如意,先皇也就没让他再读下去,特地指派了几个教头
,专门教赵钧习武。”
“据说赵钧是个习武的奇才,不出两三年,那几个御林军的教
头就都教不了他了。那时候赵钧只有十一岁,就已经豪言壮志
,说拳脚不算什么能为,统兵打仗杀敌万千才是真能为。又开
始看兵书。于是先皇又把他送到军营。然后等到赵钧十六岁的
时候,已经成了军营中最年轻的将军。先皇却始终不肯派他出
兵打仗。一直到赵钧二十五岁,再三请命,先皇总算批准了他
随军出战。再后来,几年内发生了几次大的征战,赵钧接连打
了几个漂亮的大胜仗,在军中威望越来越高,就在两三年前,
众望所推,做了护国大将军。”
苏宇听后半晌不言语,半日,方道:“那赵钧的父母是不是已
经不在世了?”
杜若:“他的父亲似乎多年前就患了恶疾去世。至于他的母亲
,真正的金枝玉叶,应该是在一年多前去世。与先皇驾崩,不
饼相差了几个月。国丧之日,本来清河公主在宗谱中被除了名
,是没有资格走近先皇灵柩的。那个赵钧,完全无视礼法,亲
自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到了很多元氏宗亲都没有资格走到的位
置上据说还气晕了几个恪守礼法的老臣,那个时候,护国
大将军的举动,当真是轰动一时。不过他毕竟位高权重,无人
能奈何得了。”
言毕,杜若道出一句:“这个赵钧,也算是世间罕见的奇男子
了,也无怪苏兄弟对之念念不忘。”
苏宇看似无意地说出一句:“这么说来,那个彦王,就是赵钧
的表兄弟了?”
杜若:“血缘上是,名义上可就不算了。那个彦王,本来也是
蚌人才,只是他的生母只是宫中掌管书册的小小女史,不晓得
怎么阴差阳错,竟被素有龙阳兴的先皇临幸,生下的儿子居然
成了先皇的长子。这个龙位本来也应该是彦王的。只是当年的
那位正宫皇后娘娘是个很工于心计的厉害女人,晚了几年生了
一儿一女,却终归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然后那个女史,又
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深宫中。倒是彦王,也算是命大了,居然
没有早早地夭折活到了今天。”
“当今的皇上行事很是奇怪,倒是他的姐姐垂帘听政的金
宁公主,聪明才智比自己的母后更胜一筹,真正是位巾帼不让
须眉的。倘若金宁公主是男儿身,大衡的百姓们,可就是有福
得多了。”
苏宇似在自言自语:“原来有这许多纠葛。”
杜若:“宫帏恩怨,外人是说不清道不明。大衡皇室,元氏一
族,子弟甚多。但现在也只有彦王和赵钧这两大文武百官之首
。其余的,自是庸碌无可提及。”
苏宇:“只怕那个彦王野心不小。”
杜若:“彦王野心再大,只要有赵钧和金宁公主二人,只怕也
很难真正成事。”
“再说这个彦王,人品也很有些问题。倘若当初真是他坐了龙
椅,大衡的百姓只怕有的苦吃了。当初先皇废长立幼,也不仅
仅是那位皇后娘娘的手段。恐怕先皇也看清楚了这位长子的人
品,这才立了行事古怪的幼子。又特意立遗诏让金宁公主垂帘
听政。先皇心思慎密,去世前最后几天还特赐自己的皇后殉葬
。那位皇后太工于心计,倘若让她做了太后,又不定会生出什
么事来。皇后一族武将出身,外戚专权,恐怕于元氏统天下有
碍。皇后一死,剩下一个垂帘听政的金宁公主,毕竟也是元氏
女,是个识大体的。凭她的才智,也能保得稳元氏山河。”
苏宇问出一句:“看来先皇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就放心让赵钧
手握兵权做了护国大将军?”
杜若:“先皇看人基本上没什么差错。赵钧因为自己的父母一
度对元氏皇族有怨恨。但他被先皇着意栽培,渐成气候。又当
着无数人扶着母亲不顾礼法走到先皇的灵柩前,(
,$。。)着实出了一口怨气。做了护国大将
军,从此忠心大衡。赵钧这人,不是个有太多野心的。他的职
责,是护国安民。”
苏宇想起了原先华总管对自己说的苏汉青的“事迹”想说什
么,又吞了回去。毕竟在别人眼里,他就是苏汉青的儿子。
杜若似是觉察到对方的内心,叹口气,徐徐道:“先皇在大事
上一点儿都不糊涂,却偏偏为了令尊唉,先皇这个人,当
真是个痴情的”
苏宇一言不发,没有做任何解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夜色稍凉,花亭上的两张竹榻,中间隔了个水晶几,几上各色
鲜果,在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竹榻上两个人都合了眼,闭目睡去。
远远的,岸边大树枝桠一动,一黑色身影悄地向外飞出,转眼
消失于黑暗中。
两个人缓缓睁眼,又缓缓闭合。仿佛一切,都无知无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