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惊,挥舞着白藕般的小腿,象浪里的鱼儿一样敲击着摇篮,一脸快乐。二妹回过神,笑道:妹妹,别调皮呐,我在给你讲朱德的一根扁担呢。此时,夕阳象受了某种启示似的,加重色彩,全部泼洒在摇篮周围。远观,金碧辉煌。
小妹十岁时,永久地离开了我们。据妈讲:那个冬夜,小妹一直发烧,全身颤抖,躺在妈妈怀里,嘴里咿咿吖吖地讲着些什么,一刻也无法安静。好象她的喉咙是关不住水的龙头或刹不住的奔跑。也或许,她那不为人知的内心是一个装满秘密的古井,语言,是抵达井台的水桶。她的内心被秘密占满,咿咿吖吖的诉说,成为释密的唯一可能或末知路上的祷告。爸爸给她打了一针柴胡,她渐渐安静下来,烧势几乎减弱。天快亮了,妈含泪把她抱上小床,几滴眼泪掉在她的唇上,她用舌头舔食得干干净净。末了,还用尽全力亲了妈一下。第二天,妈起床,她已悄悄地走在另一条末知的路上。
我一直在想,小妹离开妈妈怀抱后那几个小时的情景:她可能一直睁着明亮的眼睛,环顾这栋伴随她多年的房间,然后给每间房屋做一个记号,以省略再次回家时的迷茫;也可能一直在试着发出我们能听懂的语音,比如: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走路,说话,读书等温暖的词汇。还可能在寻找一只曲子,温暧她在陌生路上还发着烧的身子。当灵魂从肉体缓缓退出,朝着宇宙这个概念的虚无内涵永不回头地飞逝时,小妹,能否告诉我,那只运送你灵魂曲子的厚度?或者告诉我,没人亲人目光最后的抚摸,你是否频频回顾?
前几天,读鲁迅先生秋夜中的句子:“极细小的粉红花,现在还开着,但是更极细小了,她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梦见春的到来,梦见秋的到来,梦见瘦的诗人将眼泪擦在她最末的花瓣上,告诉她秋虽然来,冬虽然来,而此后接着还是春,蝴蝶乱飞,蜜蜂都唱起春词来了。她于是一笑,虽然颜色冻得红惨惨的,仍然瑟缩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小妹,她就是那朵瑟缩着做着梦的女孩子。虽然,我一直不知道她以什么样的方式绽放。
此时,音箱传来朴树那首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
曾陪她们开放
啦
想她
啦
她还在开吗
啦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
散落在天涯
或许,我与小妹并没散落在天涯,她,善于走捷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