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不错,否则不会眼不能见,还能与唐慈那一伙人争斗上许久。
一时身左两人忽至,我不会外家功夫,根本不欲恋战,又怕那男子不分敌我,便道:“路见不平,有人以十敌一!”说话间已运起内劲带他跳出众人围圈。唐慈最先一步追赶上来,他脚下步伐亦迅猛,转眼掌风已攻向我。我身上多带一人,自然不如平日使出飞燕动一般疾速。
眼看情势危急,那男子使出全力,将他手中利刃掷向我左身侧来护我。剑锋所刺,唐慈只好变换招式来接剑,这才被逼退了几丈。我不敢懈怠,使出全力,一路带那男子穿过树林,直至身后无人方才敢停下。
我心中庆幸,唐慈竟未领人追来。我回头正欲问那男子伤势,却发现他早已昏厥过去。他身材比我高大许多,我只好半背半扛,才将他带回青庐。许是我的动作太过笨拙,才把他安置到床上便将他弄醒了。
不等他开口,我便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是遭了刚才那一伙人的暗算?还是中了毒?你可知道他们用的是哪一种暗器?”我心知唐慈一辈绝非良善之人,是以愈发担心他的伤势,便忍不住一连串地发问。
这时我才有功夫细细来瞧他,二十出头模样,一副白净面庞,挺鼻薄唇,双目虽阖,一双剑眉却颇显器宇轩昂。怪的是他虽面带倦容,身披风尘,又刚刚历经生死较量,眉眼间却仍是淡定安然,不见忐忑急乱。这样看下来,倒像是个俊逸之人。
“姑娘都不问一句在下是谁。”他依旧闭着眼睛,微笑道。他虽气力不足,讲话语调却还是安稳。我心中奇怪,这人怎么如此不紧张自己的性命?
我便道:“是谁都好,我救人救到底,得先医了你的眼睛,否则方才岂不是白白冒那么大的危险,救了你性命?”
他微微点头,缓声道:“姑娘可知,方才与我打斗之人,是金沙教掌藉使唐慈。”我不晓得这其中有何恩怨,便先含糊作答,只当才知。
他续道:“原本我与本门师弟同行,路上突遇金沙教中人拦阻。他们抓了师弟,要挟与我,我那师弟乃是师父独子,我虽知有诈,也得拼了命去救,是以被他们下毒暗算,不过总算助得师弟脱困。”
他匀了匀内息,续道:“这金沙教是乃是邪魔之教,想来这毒也应是金沙教中人擅用之毒。听声音姑娘年纪轻轻,可知解毒之法?”
我心道,他如此不紧不慢,原是以为我解不了这毒。可偏偏也是极大的巧合,易叔叔很久前,曾给我过记载金沙教暗器与用毒之法的书册。我虽从未上心研读过,好在保存得尚好。
我自不必让他知道这些,只说了略通医术之类的话,他为人似淳诚得紧,倒也深信不疑。
我翻阅记载掌藉使一系所用之毒的书册时,果然寻得那致人眼盲的暗器详细的解毒之法,起所用药草倒不算罕有,只是配法极为刁钻。我心道,大约是老天眷顾,叫我遇见了这事,那男子得以留下双目。
待我寻得草药,用帕子浸好药汁,已入了深夜。我去瞧那男子,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便轻声走到他床前。
“姑娘去了好久。”他声音微弱,气息不稳,想来内伤也是不轻。我拿着帕子,心里忽生了一丝忐忑,唯恐我医术实在不精,就算按照书册上所注,仍是医不好他的眼睛。
他该是闻到了草药味,知道我要为他解毒,又见我犹疑,便开口道:“姑娘且放手试。倒不是在下信不过姑娘医术,只是不知金沙教用毒有多古怪,我如今重伤在身,也去不了别处。姑娘医得好、医不好,都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他说话声音清澈通透,我闻言心中一暖。他虽不知我是谁,却愿意将自己的眼伤,全权交托于我,这份信任坦荡,便叫我心中敬佩几分。
我将帕子敷在他的眼睛上,温言道:“解这毒是个慢功夫,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眼睛才能慢慢见到光亮。到后来,这配方也会有所变化,不过你且放宽心,我瞧是治得好的。这里人迹罕至,也无人打扰,你在这安心休养就好。”
说罢,我调动体内真气,以手抵肩将真气传入他体内。我内力修为算不上深厚,也只盼能解他一时之痛楚。
我能做的都已做完,想留他一人静养。他听出我要走,轻声道:“姑娘,在下东方欲晓,师承震阳门下。今日姑娘相救之义,东方心中谨记。”
“东方?”我轻声重复了一句。
这震阳派在江湖上成名已久,修武修道,立派于中州震阳观,与昌华派、雁峰派、左淮派和独收女弟子的毓秀山庄齐名,成为主导武林的五大门派。其中又属震阳派在武林中最负盛名,其他四大门派皆以其马首是瞻。
听闻震阳派掌门孟兴川性情刚直,一身正气,亦颇俱统领才能。但其派中武学造诣最高者,却是孟兴川的师兄净劫道长,不过净劫道长多年醉心钻研武学,已极少理江湖中事。不同于孟兴川桃李满门,净劫道人平生只收过一个弟子,而此人武功与声望,皆是震阳少辈之中的第一人,正是我今日恰巧搭救的东方欲晓。念及此,我倒庆幸今日当真是救对了人。
心中掂量半晌,我回道:“我叫傅青,青色的青,无门无派,这里是青庐。”他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傅是我娘的姓氏,我倒不是刻意隐瞒身份,只是我素来与金沙教瓜葛甚少,也不曾把自己当成金沙教中人,自是不必告知于他了。
月映瑶光,东方静静平卧于床上,胸膛呼吸起伏均匀,该是已经入睡。我又瞧了一眼窗前月下这青庐中来的第一个“外人”,便悄声出去了。
③:南宋郭楚望所作箫曲,表“志在架舟于五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