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说:“怀英多礼。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明春兄弟结伴一齐进京,我等只等着听蟾宫折桂、甲第连云。”
众人遂说起章回当年乡试情形,所作的文章评语等等,又是几番的赞叹。章回自是一味谦让。章霈便笑道:“诸公夸得过了。他小孩子家,要走的路还长呢。”
这时媳妇子来报说酒菜备妥。吴太君就请众人移步,由章霈、章霂引着往饭厅上去了。独林如海落后一步,问章回:“外头都照应妥当了?”章回点头道:“经历过一遭,幸而还记得当时的处置。”林如海笑笑,带着章回赶上两步,一起饭厅里入席吃酒不提。
酒饭毕,董笠等告辞。章霈、章霂伴从回城。林如海、章回送到庄门口。一行人才刚眼看不见,这边又有毛家塘众村老听说了消息赶来贺喜。章回急忙带着庄头萧友顺等接待。林如海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见他行止有度言笑从容,不见一丝儿慌乱不妥,心里暗暗点头,于是自管往里头去了,一边吩咐长随伍垣:“庄子上人手有限,你拨十来个人,听表少爷的使唤。”想一想又说:“万一有什么他想不到的,或来问我,或者你自己先处置。”
伍垣应了是,又笑道:“老爷放心。咱们姑爷最妥当周到的。老爷没看到前头那一阵乱,报喜的人、一路上跟着看的人、这边庄上的人全扎在庄门口,挤得门都要破了。亏是姑爷赶出来,带着人抬了整两箩筐崭崭新的铜钱和彤彤红的喜封儿到庄外头大广场上见人头发放,这才不堵了。又是提前吩咐厨房开火,支大锅煮整鸡整鸭整羊,和面剁馅儿蒸大肉包子,招呼庄户一起动手搬桌子搭流水席,卡着时辰钟点把酒肉汤面馒头都上了桌,跟广场上那一头刚好接的顺当。所有赶上的人,个个有吃有喝,还有喜钱拿,这份高兴劲头就别提了。”
林如海点头道:“他倒是有预备。不过怕也就是奉了长辈之命而已。”
伍垣道:“便是有预备,临阵能镇定不慌乱,方方面面调度得妥当,也是难得的了。”
林如海笑道:“你得了他多少好处,这样替他说话?”也不等回答,只说:“你照应他去罢。我吃了不少酒,要去歪一歪,你顺道也替我告诉一声。”伍垣答应过,依言还往章回那边去了。
却说喜事相传千里,口耳交接最快。小丰庄这边的流水席自午时开起,单是周边乡邻,转眼就过去了二三十拨人。又因得了吴太君言语,越发敞开了门户,各色酒肉面食只管流水介地端上。时近酉时,仍是来的一路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章回里外奔走,招待照应,大半日下来也不免力竭,因而举目忽见远远一队人来,当先一人骑大马,恰是长兄章由,顿时不由地喜形于色,及到眼前,第一个抢上去笼住马头。章由跳下马来,搂了他满口叫兄弟,一时又察觉神情形状,直笑道:“可是累着了?快跟我进去。我们一起见老太太。”随口吩咐跟来的管事来羽:“你替七少爷照应这里。”兄弟两个便拉着手一齐往里面去了。
到了吴太君跟前,章由行了礼,便告诉此番来意:一是往南京那边迎接的事体人手安排已毕,二是来接吴太君并林如海、黛玉等回城。因道:“老爷命我照应老太太这边,教弟弟明个儿一早就先家去。”
吴太君原一下下点头,听到末一句便冷笑道:“老爷这样安排,倒也妥当。只是怎么不干脆叫回哥儿连夜赶家去?想想这会子顾塘道贺的人家更多,怕是起码排出三里五里去;又多是名流显贵,教几个秀才周旋接待,怎么看也落了咱们家脸面身份。”说得旁边林如海、章由、章回齐齐低头,一个字都不敢吐。
吴太君见他几个脸色不好,叹一口气,叫章由近前,拍了拍他手道:“由哥儿你也委屈的,我不该乱撒气。今后,只管孝顺你老子和你娘,旁的人再不用多理。”又说:“去给你四婶子道喜。顺道问问还有什么缺的要用的。”章由应一声,自往后头去了。这边章回也寻了查看外头席面的借口出去。吴太君只对林如海苦笑道:“那两个都六十多岁的人,年纪长了,心思反而糊涂了。”
林如海安慰道:“世人皆有攀比之心,能借此上进就无妨。再说,到底有回儿在,能安大舅舅、大舅母之胸怀。何况中大夫妻两个都在,家里这些接连的喜事,必定能料理得妥妥帖帖。外祖母只管放心高坐,等着子孙来给您献福献礼,祝寿磕头。”
吴太君这才容色稍解。林如海便与腊梅、石榴等比划几下,两个急请了林黛玉来。吴太君见她来,当时就露出笑脸来,又是黛玉教她搂在怀里,叽叽咯咯一大串,只说尹氏如何一阵欢喜一阵哭、如何在厨下因神思不属手忙脚乱、如何盘算给章偃章僚裁制新衣偏偏纠结何种式样花色、如何对着洪氏一早预备好的赏钱喜封直念救急解难阿弥陀佛,等等等等,她声音又清脆,语调又轻快,说的事体又滑稽喜气,只逗得吴太君止不住的呵呵大笑。林如海方松了一口气,待黛玉说的差不多时,才提醒传晚饭。吴太君遂叫章由、章回一起来吃。饭后各人预备返城诸事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把乡试的时间以及放榜的时间都作了调整——历史上乡试一般放在农历八月中旬,放榜多半在九月,所谓晚秋初冬。这里算是提前了一个星期开考和放榜,目的嘛,是为了不跟章由的婚事彻底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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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个短章,但是短章节有大涵义。有些光鲜之下的东西,正被一点点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