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半个哩!够惨的了!你也让我滋润一回”
“单昭儿那里的工作,我去做”
“你去做?你还能替我去结婚?”
“你看你,说着说着嘴里就又没边儿了。”
“事情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叫我怎么个有边法?放我走吧。”
“我觉得你还有什么原因”
“我一个大草人,还能有什么原因?就是要回章台讨好那位单小姐!”
“把话说清了,我就让你走。”
“什么话?有什么话?你瞎上什么纲连什么线?”
“不说清了,别想走。没门儿!”
“黄江北,这可是二十年了。这一回我这么跟你说吧,你说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反正我走定了。”
“想跟我来横的?你试试!我也告诉你,二十年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嗨,说你胖,还真喘上了。我走定了,看你能把我怎么的!”
“走?你敢!”
黄江北说着,拉长了个大脸,一转身就走了。
就这么闹僵了。那一夜,从来不失眠的夏志远整个儿度过了一个罕见的辗转难眠长夜天。心里难受!他知道,黄江北是舍不得他。这些年,别人只看到姓黄的噌噌噌的一个劲儿地往上走,以为特别顺当,只有老夏清楚,黄江北这些年太难了,他太需要有一个了解、熟悉、体谅自己的人在身边。他需要一个能听他说说心里话的人在自己身边。他有心里话要说,他还没像有些当官的修行到那个份儿上,心里根本没自己的话可说了,只知道看上面的眼色,只知道吃喝、转圈儿。他还没这么干瘪。这么多年他俩一直同甘共苦,他们之间的同甘共苦从表面上看是以他服从他的形式存在的,但实际上,关起门来,只剩下他俩的时候,根本没有谁服从谁的问题。他俩在精神上是平等的。只是一对老同学,没有半点上下级的影子。他可以在黄江北面前说任何想说的话,可以跟他吵,拍桌子。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一点,他才能在他身边安然地做了近二十年的助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助理。后来后来他和黄江北之间真产生了什么“过节”?也就是黄江北要他“说说清楚”的东西。
有吗?
黄江北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称大倨傲过。他也从没背着江北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二十年前的他和他,跟二十年后的他和他,真的一点变化都没有?他执意要离开黄江北,执意不愿再替他当这个助理,真的只是为了单昭儿?为了四十岁后的自己去得一份以前所没有过的平淡安逸?
绝对?
他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再找江北好好地说一说,推心置腹地说一说。他怕江北起早就让人叫走了,就早早地上他宿舍堵被窝去了。没想铁将军把门,江北天不亮就去机场赶航班,上了广州。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一夜过后,江北已经同意放他了,并连夜把工地上的几位老总的工作都做通了。而后,又把人事处的同志从被窝里叫了起来,办各种各样的调动手续。他怕一旦自己去了广州,别的老总又有变卦,就赶紧地在去机场前,让人把所有的手续都办好。既然狠下心放老同学,就得保证他走成。自己手里不是还有这点权吗?那就保证他走得顺当,走得舒服,走得毫无挂碍,甚至把送志远回章台的车都跟车队定妥了,才回宿舍休息,而这时已经离天亮只有半个多小时了。回到宿舍里,他根本没睡。已经没这可能了。他只是给自己煮了一小壶咖啡,(他不喝速溶的,喜欢自己煮来喝。他觉得面对着酒精灯那飘忽的蓝色火苗,听着小壶里轻微的翻滚声,闻着壶嘴里散发出来的哥伦比亚咖啡豆的浓香,那样更有情趣,更是一种休息,一种消遣,一种放松,一种难得的思考。)小口小口地抿着咖啡,把几件在外换洗用的内衣内裤塞进那个很旧的旅行包,又给志远在纸上留了几句话。
志远:
你要我办的事,我全给办了。满意了吧?
天要落雨,娘要嫁。我还能怎么样?
你没把话给我说清楚,这笔账我还是要跟你算的。你别拿单昭儿来跟我玩什么障眼法。我直说了,最近这两年,你对我产生了某种成见。正是因为这种成见,你才不想再在我这儿干下去了。
你先别急于否认。
我不想勉强你。也不能勉强你。你毕竟不是别人。我不能对你施加那种我本可以施加的行政制约权。那样做,就太没意思了。
但我要对你说,你错了,错定了。
下面的这些话也许是多余的,但我觉得还是要说:不管怎么样,我永远感谢你这么些年来对我的支持和合作。老同学,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这一点,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发生任何动摇。
今后,有什么要我办的,只管开口。只要我办得到,我将一如既往地为你老兄去办。这样做,绝不是为了报答你这么些年来对我的支持。对待你的那些支持,是绝对不能使用“报答”这样的概念的,否则,对你对我都会是一种巨大的曲解和侮辱。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