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容立即反驳道:“你胡说!分明是你爹在圣上面前诬陷我爹,是你爹害了我们全家!你爹的吏部尚书是踩着我爹的尸体当上去的!”她永远也忘不了,她们全家被打入监狱的那段时间,每一晚都是最可怕的噩梦,那些肮脏低贱的狱卒把她们拉出去轮番凌/辱。很快,母亲就疯了,母亲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是林家把她们害到如此地步,每天都以最恶毒的话语咒骂林家。
彼时的崔容刚从湖南祖籍被押解进京入狱,她不知道父亲获罪的来龙去脉,只从母亲口中得知是林如海害了她们崔家的罪魁祸首。当年林菁玉害她被退婚,今日又被林家害得家破人亡,仇恨在心里疯狂地滋生,再次见到菁玉的那一刻起,崔容就决定要林菁玉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林菁玉对她说是她父亲崔玮咎由自取,那她所经受的一切都算什么?
很多年前,人生初见,十来岁的小姑娘哪有官场利益纠葛的心思,崔玮的官位还在林海之上,淮扬地面上,崔家嫡女地位最高,众星捧月,林菁玉不过是众多星星之中最明亮的一颗,而她崔容是最为耀眼的明月。一夜之间,就因为林菁玉那一席话,皇帝一旨放足令,崔家女儿便再也嫁不得门当户对的人家。
小脚女不得诰封,娶了小脚女不得袭爵,谁还敢顶风作案娶她们进门为妻,她原本是可以当侯府夫人的,却因此被退婚,被父亲送回了老家,高不成低不就,便是身份门第远低于她的寒门举人也嫁不得了——将来入朝为官,妻子因小脚不能诰封,丢的还不是夫家面子,她们崔家女儿的择婿范围,就只能是商户了。
士农工商,商贾末流,堂堂巡抚千金竟沦落到嫁商户为妻,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那段时间,恨不得将林菁玉生吞活剥的人岂止崔家。这件事催化了淮扬的势力倾向,崔玮和李迅投靠了安郡王,合谋构陷林家,反倒落得抄家灭族的下场——当然,彼时的崔容远在湖南祖籍故乡,对这些事情却一概不知,但全家入罪,她又岂能幸免。
女眷入牢,堪比地狱,哪个还能清清白白地出来,崔容也无法避免这种厄运。让她忍受屈辱坚持活下来的力量就是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她留着性命出来了,被发配到北静王府为奴,北方京城无人裹脚,她一个南方小脚女顿时成了府里的稀奇物件,看热闹的人比比皆是。
更何况,她曾经还是巡抚千金,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沦为奴婢,谁都上赶着来踩一脚落井下石,指使她干最肮脏的活计,旁人看着她走路都走不稳还要提着恭桶倒夜香那滑稽的样子哄然大笑,她不能走太长时间的路,最后疼得只能在地上爬,趴在地上刷恭桶,还有人跑过来在手上踩一脚,提起恭桶倒得她满身污秽。
十几年前,她还将将四岁,母亲说三寸金莲是身份高贵的象征,她就顺从地缠上了裹脚布,再流血疼痛也不敢吭一声,谁人不赞崔家姑娘女德出众,可一朝跌下云端,他人就能随意用她残疾的双脚来耻笑羞辱她。
这一切,统统都是林菁玉害的!
如果没有恨,她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坚持活下来。
菁玉缓缓说道:“元康十九年,京中有人弹劾我爹私吞盐税,我爹刚被押解进京,你爹就带人来查抄我家。幸亏我爹有远见,把家中能被私藏证据的地方都封死了,我哥拿着御赐的玉如意和你爹对峙,你爹铩羽而归。在我家无从下手,你爹就威逼利诱盐科衙门的吏员,把捏造好的罪证藏进我爹办公的地方,好等钦差来了查抄出来,名正言顺地定我爹的罪。可惜啊,还是我爹深谋远虑,盐科衙门的账目做了三份,且来此查案的钦差是以公正著称的雍郡王,还我爹了一个清白。你当真以为崔家获罪是我爹诬陷?水至清则无鱼,世上哪个官儿是廉洁的,圣上定你们家的罪,真正的原因还是你爹投靠了安郡王,合谋除掉我爹,把你们崔家的人放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举盐税财力,助安郡王夺得皇位。盐税乃国库之重,你觉得皇上会容忍哪个大臣偷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去帮着他的儿子图谋他的江山?”
崔容脸上霎时间血色全无,两腿一软瘫倒在地,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嘶声力竭地喊道:“你胡说八道,我不信!”这都是林菁玉的脱罪之词,即使她爹林如海没有参与此事,她害得自己姻缘尽毁,也不能原谅她!
菁玉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上面的标签上书“崔玮”二字——这是昨天晚上水溶潜入大理寺拿到的秘档,里面有崔玮详细的犯罪记录,崔容读过书,无需菁玉念给她听。
“这是大理寺的秘档,你爹的情况全在这里,你可以不信我说的话,但这个,你总该信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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