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听赵徽说好久不见,还是九年前葭雪刚刚从姑苏回到帝京的时候。时间宛如流水,冲刷着无法回头的过往,使回忆变得陈旧泛黄,重逢之日,也只有一句好久不见。
葭雪无暇追思曾经亲手埋葬的感情,最让她震惊的是为什么赵徽会出现在这里,所有的情报里都没有和明睿亲王有关的任何消息,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仇安之的西北大军里?而且方才交手,赵徽的状态竟像是准备了很久,他似乎很确定她会来这里。
“你怎么在这?”压制住内心汹涌的思绪,葭雪语声冷静,完全听不出一丝情绪。
赵徽点燃了军帐里的蜡烛,昏暗的光线里看清了彼此的面容,葭雪已经二十二岁了,眉眼五官和当年别无二致,麦色的肌肤早已没了少女的娇嫩,长年的军旅战斗生涯侵蚀消磨着她与生俱来的美貌。很多年前他就知道,她不肯做他养在后花园里倾城的牡丹,亲眼看着她成为可以让别人依靠的参天大树,承受狂风暴雨的侵袭,他亲眼看着她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尽管心疼如刀割,他也无法阻止她的成长。
两人互相凝视着久久没有说话,葭雪看着赵徽亦是吃了一惊,两年前她在义忠王府见到赵徽时,他已是一副满面风霜的模样,即使他在山海关对战金国九死一生,回到京城之后就是新帝跟前最信任的人,养尊处优一年半,他为何还是一副长年日晒风吹的样子?
“王爷!”军帐之外响起一阵骚动,脚步声急速而来。
赵徽大声道:“都不许进来!”
外面的人很不放心,叫道:“可是王爷,军营里来了刺客,您……”
“本王没事,你们都在外面守着。”不等那人说完,赵徽沉声打断,外面很快安静下来,守在了营帐门口。
赵徽斟满了两杯茶,温言笑道:“坐下说吧。”
葭雪坐在赵徽对面,右手仍旧紧紧握着剑柄,她认赵徽这个师兄,却不认他无可逃避的身份,彼此有情又怎样,他们的身份除了你死我活没有第三条路。
赵徽见葭雪时刻警惕的样子,眼里的微笑就有些苦涩,“你方才问我怎么在这,其实我是跟着你从汉中出来的。”
“怎么可能!”葭雪惊极变色,赵徽这句话不亚于晴天霹雳,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赵徽凝视着对面的女子,缓缓说道:“那年我从金国逃回来,正逢父皇弥留之际,皇兄登基一个月后,刘岚就和常璠决裂了,带了六万兵马南下汉中。就在那个时候,我带了两个心腹微服入汉中,加入了你的军队。”
葭雪依旧难以置信,“可我训练士兵,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说来赵徽一直都和她在一起,一年多的时间,她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就在她身边!可知道了又如何,只不过是把注定要对战的一天提前了而已。
“我身负重任,怎么能让你认出我。”赵徽低低苦笑一声,目光灼然,燃烧着压抑已久的思念,“你们在汉中不足一年就从六万兵马发展到四十万,你不可能记住他们每一个人,我只是这最普通的士兵之中的一个,你根本不会发现我。”在汉中的一年多,葭雪除了研发农具农药,亦负责练兵之事,她训练过不计其数的士兵,的确没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模样,能让她这个首领记忆深刻的,都必须有点过人的本事。赵徽隐藏实力,是几十万之中最寻常不过的小兵,在她眼皮子底下潜伏了这么久,她没发现也不足为奇。
只有一件事赵徽没说,每当葭雪练兵之时,他总要去和守卫她营帐的卫兵换岗,半夜而来天明而去,曾经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他亲眼看着她不惧风吹日晒训练士兵,亲眼看着她和刘岚做着世间任何女子都不能去做的事情。无数个守卫她的夜晚,他无数次想走进去紧紧地拥抱她,她坚强地让他心痛,他想成为她的归宿,让她不必如此艰辛受苦,然而他知道,这些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没必要的。
她不需要什么归宿,若想留下她,就只能折断她飞翔的双翼,而那个时候也是他们彻底无法挽回的一刻。
葭雪陡然反应过来,眼神骤然一冷,“咸阳和函谷关失守都是你的手笔了。”
“我并没有亲自动手,杀了咸阳城西卫兵的,其实正是你这一年多着重打压的人。函谷关的事,的确是我的人下的手,他们一直在潼关,等了好几个月才有机会替换伤兵去函谷关。”赵徽喝了一口茶水,沉重地叹了口气,“你在汉中推行人人平等的政策,可这些人是最不愿意跟那些平民百姓平等的。小雪,这个世道不可能人人平等,你为什么要做这种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呢?”
在汉中时,葭雪就抓过几个勾结朝廷的地主员外,她并没有想要取了他们的性命,只是收了他们盘剥佃户欺压百姓的特权,可在这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眼里,这简直就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在她的军队震慑下暂时不敢有什么大的反抗,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夺回这些享受了几千年的特权。
常璠在西京并没有打压这些人,所以他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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