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绍寒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终结了。
医者难自医,即使没有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余下的寿命也超不过十年,他的亲人都已先他而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个徒弟了。
缘起不可知,而缘灭已近在眼前。
床边的两个徒弟红着眼眶,看来他们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臭小子,我马上就能见到你师娘和琳儿了,哭丧着脸给谁看呢,高兴点。”尹绍寒笑得轻松洒脱,顿了顿问道:“这是哪里?”
赵徽红着眼睛道:“这是斋堂镇,明天就到京城了。”
尹绍寒面露怀念安详之色,长长叹息了一声道:“徽儿,带上安然,你们送我回桑树湾吧。”桑树湾埋葬着他的妻女,这个时候回去是要落叶归根的意思,虽然尹家祖籍京城,但尹绍寒离经叛道,早已被家族所不容,他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埋葬着生命中心爱之人的地方,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赵徽点点头,胸口处憋闷酸楚,十几年后,他又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师娘因他而亡,如今师父也是如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一个地离他远去,他空有高高在上的身份却无能为力。
次日下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京城,卫翎立即回转云州边境参战,林昶进宫面圣,葭雪和尹绍寒回到尹宅接走安然。
尹绍寒命在旦夕,桑树湾远在沧州,赵徽准备连夜启程,进宫面圣是来不及了,当下在书房写了一本奏折,将云州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最后说明他要送师父回乡,过几个月再回京,请父皇恕罪等等,派人送进皇宫,整理了一下行李,师徒四人就离开京城向东南方而去。
日夜兼程五天之后,赵徽葭雪四人抵达沧州。
距离桑树湾越近,尹绍寒的气色竟越发地好了,赵徽还以为师父渐渐好转,心情也好了一些。但尹绍寒自己十分清楚,他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因心中有愿未曾实现,才一直支撑到现在。
桑树湾位于沧州东南部的山丘盆地之内,村子地形平整,土地肥沃,少有外人进来。赵徽一行人刚一进村,就引得村民纷纷注目。
尹家小院还保存地十分完好,赵徽将马车停在院子门口,拿出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恍然间似乎看到了童年的他,在这个院子里上蹿下跳背书练武,那个小孩面向门口的他,对他挥手说了一声再见,就化作烟尘消弭无痕。
门口来了一些看热闹的人,有老有少,纷纷上前问好寒暄,尹绍寒精通医术,在此居住的十年都给村里免费看病,村民记着他的恩德,从来没忘记过他,此刻听说他要回来养老,又有一些曾经和他们相熟的老人上前说话。
以前住在尹家隔壁的牛老头看了看赵徽和葭雪,只见赵徽丰神俊朗,葭雪貌似天仙,两人站在一起宛如金童玉女,笑道:“尹老弟,这是你家的珩哥儿和媳妇?珩哥儿一表人才,哪里娶来这仙女一般的媳妇,尹老弟,你可享福了。”前几年葭雪陪着师父回来给周漪澜扫墓,来过两次,但他们来得低调,几乎没见到几个村民,这些人对她都很陌生。
葭雪正要解释,赵徽已在抢在她前头说道:“牛大伯,十几年不见,您越发精神了。”
牛老头笑得一脸褶皱,看着安然,见那女孩和葭雪容貌肖似,便问道:“珩哥儿,这是你女儿?”
路上赵徽就跟安然说过,到了目的地千万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安然眼珠子转了转,甜甜地笑道:“他是我姐夫,才不是我爹呢。”
赵徽给安然飘过去一个赞许的眼风,小丫头这话说得他十分受用。葭雪脸上一红,握着安然的小手用力地捏了一把,这小屁孩怎么什么都敢说。
几个老妇人带着媳妇女儿过来帮着打扫房舍,牛老头请尹绍寒四人去他家休息。
赵徽上前拉住牛老头道:“牛大伯,你家现在还杀猪不?”见他点头,给他塞了一块碎银子道:“今儿我爹回来,婶子们都来帮忙,哪里能让婶子们白白辛苦,我买二十斤肉,下午请大家伙吃肉。”
牛老头摆着手道:“二十斤肉而已,哪里用得着那么多钱。”
赵徽笑道:“我家这冰锅冷灶的,今天肯定开不了火,剩下的钱就当租用你家厨房吧。”
牛老头推辞不过,只得收了银子,回家把今天早上杀的猪割下二十斤肉放到厨房备用。
有人帮忙,房屋厨房都很快整理完毕,葭雪对着过来帮忙的大婶嫂子们道了谢,又和她们一起去往牛家的厨房准备饭菜。
除了赵徽跟牛老头买的二十斤肉,还有各家送来的新鲜蔬菜,女人们在厨房做饭炒菜,尹绍寒和以前相熟的村民们则在屋子里聊天说话。
足足用了十桌才招待完这些客人,收拾整理完毕,四人回到自己的院里,葭雪已经累得连走路都有些不大稳当了。葭雪捶着酸困的肩膀手臂,古今的农村果然都一样,女人们在厨房累死累活,男人只管在外头谈天说地,吃完了一推碗筷,又是女人收拾残局,这种日子她以前可没少过。
回房之后,葭雪给尹绍寒施完针,和赵徽一起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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