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这一原本应该一口答应的要求却让路小路有些为难,如果她来这个世界只是吃喝玩乐的话,那么她绝对会一秒也不犹豫地答应这个一看就知道无家可归的可怜孩子的请求。但不幸的是,她的眼前有着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装B长路,其上有着无数惊险的装B任务。
对于她自己而言,这只是个游戏。不管什么样的危险和难过都可以用钱砸平,一笑了之。
但对于眼前这个身体微微颤抖着的男孩来说,这却是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他所生活着的,唯一存在的世界。
路小路虽然曾用治疗魔杖给男孩治好过高烧,但她仍清楚地记得,在《救世战记》的世界观设定里,除了身为主角的玩家,无一角色能有复活的技能。即使是五星同伴的卡牌,也都无一例外地会在HP清零后碎成千万片,永远地消失在玩家的眼前。
她至今都还记得多年前因为自己的某个失误,让一张强化到顶级的五星角色活生生消失掉的惨状。那个不管哪一种立绘都向来眯着眼睛微笑的温和少年,在消失前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竟满是泪水。
路小路曾心惊肉跳地听着耳机里传来他痛苦的嚎哭,真实得仿佛真的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她甚至还为此做过一整晚的噩梦。
即使是一张只有数据的卡牌也能在死去时如此地惊心动魄,路小路不敢想象如果她将伊恩带上了旅途,却因为疏忽而导致他死亡的可怕情景。
在焦躁不安的等待后没有得到任何答复的男孩泄气地塌下肩膀,误以为路小路的沉默等同于拒绝,他仿佛消失了刚刚鼓起的所有勇气。
“对不起,对不起……”可怜的男孩嗫嚅道,拼命地为明明不是他的错而道歉:“我早该想到的,对不起,是我太贪心……”
路小路咬紧牙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向来游刃有余的她还未曾体会过这样心酸的感觉。
如果我不带他走的话,她的目光扫过简陋到几乎不能居住的洞穴,扫过他颤抖哆嗦的瘦弱肩膀,最后停留在男孩布满泪痕的脸上——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到下一个春天吗?
无法抛下男孩不管的路小路蹲下/身,温柔地拍拍他丧气垂下的脑袋:“别哭了,我有说过要扔下你不管吗?”
伊恩惊喜地抬头,忘记了哭泣的他张嘴呆呆地看着笑吟吟的路小路:“那,那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他甚至没有问她是谁,没有问她要去哪里,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出现在森林中,为什么会和陌生的魔族打斗,又为什么会在死亡后离奇地复活。
他毫无原则地相信着她,用仿佛交托出一颗心的真诚,完完全全地信赖着她。
无论前方有什么样的危险,无论她去往哪里,他都会永远追随,一如最忠诚的猎犬。
这份太过沉重的依赖让路小路的笑容有些苦涩,不过身藏大招的她早就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伊恩,”她喊着男孩的名字,让他将手伸出来:“我的名字叫路小路。”
“路小路……”男孩重复了一遍这个音节陌生的名字,然后仿佛一盏灯在他的脸上咻地亮起,他兴奋地喊道:“路小路!”
“恩恩。”路小路答应着,正准备和他说接下来的事,却见伊恩着迷地喃喃自语,那不断出声的口中一直重复着音节简单的三个字。
“路小路。”他珍重而又小心地低念着她的名字,仿佛那是被她赠与的最至高无上的宝物。
路小路曾见到过圣都的人民在她施展神迹时哭着跪倒的模样,也曾听到过他们低声而又恭敬地称呼她为“女神”,但此刻,她却觉得,即使是一千位信徒同时跪下高呼她的名字,即使他们颤抖、流泪、哽咽着哭号,那份汹涌而来的虔诚和圣洁感也远远无法与眼前的男孩相抗衡。
他又重复了几次她的名字,直到将这三个字永远地刻在心间,再也无法忘却,这才意犹未尽地闭上嘴,满眼期待地重新看向路小路。
“接来下可能会有点痛哦。”一边在心中反省着这台词的糟糕,路小路扬起手,瞬间出现在手中的小刀挥下,割破了伊恩的手腕。
男孩神色平静,即使有大串的血珠从伤口处溢出,他也一言不发,全盘接受,甚至连痛都没有喊出一声。
路小路狠狠心,用手更用力地推挤着伊恩手腕上的伤口,直至不断往下滴落的血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弧形。
然后她用治疗的法杖将男孩仍在渗血的伤口恢复原状,便再次用刚刚那把割破伊恩手腕的小刀向自己的左手划去。
之前明明自己被割伤时连一句怨言都没有说出口的男孩见状低低地惊呼一声,在她划破皮肤时他发出一阵吃痛的抽气声,仿佛小刀划破的是他的身体。
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的路小路对伊恩微微摇头,然后用自己伤口中滴落的血液补完了剩余的半个弧度。
“伊恩,”她对男孩说道:“把手贴到地面上,接下来的话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这是路小路在《救世战记》中屡屡看到过的场景——每个被召唤出的同伴都必须经历过这样的仪式,才能算是正式与玩家结下共同战斗的契约。从此在战场上,只要她不死亡,她的契约同伴就不会受到任何的攻击。
将伊恩变成她的契约同伴,从此以自己为盾保护男孩的安危,这是路小路所能想象出的唯一能够保护他的方法。
“我,接受伊恩作为我的契约同伴,”路小路朗声说道。
在二人同时将手贴到地面时,一圈耀眼的白光从圆形的血迹上陡然升起,一股汹涌的气流同时从地面向上涌出,猎猎作响的风声掀起二人的头发和衣裙。
“我,愿意成为路小路的契约同伴,”男孩一字一句坚定地说,仿佛同时也在心中发下了另一个誓言。
“从此共享生命,荣辱,未来,与过去。”
“无论遇见什么样的困难,”路小路说。
“无论遭遇何等的挫折,”男孩重复。
“无论贫穷,”她说。
“亦或是疾病,”他说。
清越的女声和稚气的童音渐渐相互重合,在夺目的银白色光辉的包裹下,二人的誓言在狭小的洞穴中回环往复。
“只要一息尚存,”
在强烈的白光中,她看向伊恩面朝她抬起的头,男孩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其下漆黑的双眼,那如冬夜星空般深邃的眼睛中闪烁着无以伦比的坚定意志。
“只要一息尚存,”他重复,声音虽轻却重若千钧。
“此誓牢不可破。”
“直到——”
“直到——”
他看向她,同时张开了嘴,似乎是在她开口前就知道了最后一句该是什么。
“——死亡将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