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心的牵挂

    凌晨四点，安谧的夜，床头小闹钟的滴嗒声清脆而又有节奏，与女儿均匀的呼吸声互相呼应。沈霞侧躺着，用右手托着头，借助十五的月亮透过窗户的微光，仔细地观察着女儿的脸庞，她的轮廓多像他啊！特别是那抿着的嘴和鼻樑的搭配，挺迷人的，六年前的她就是被他这个搭配再加上能洞穿心扉的眼神和微笑醉倒的，他是一名刑警，结婚四年多，女儿姗姗都三岁了，可婚后的生活又怎样呢？深沉的爱变成了仰望星空的泪痕，日夜复日夜的守望更多的是牵挂，不知多少个彻夜未眠的忧心缠绕着她。今晚，对丈夫安危冷暖的牵挂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昨天下午，难得的一个小周末，一家三口团聚，又是女儿三岁的生日，姗姗早已期盼着晚上爸爸妈妈亲手为她在月亮底下点燃生日蜡烛，为她唱生日歌了。

    在晚餐上，沈霞也考心思地搞些创意，演示了自己的手艺，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红烧排骨、烤牛肉和鱼丸，还有一瓶红酒，预示着今后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实实在在，一家三口乐也融融准备一起度过有意义的一晚。

    可还未到开饭，杨超，他的手机响起，是警队打来的，又是一个重要任务把他召回，他只有带着歉意，亲了亲女儿姗姗的小脸，决绝地离开。

    沈霞的心在痛，一次又一次重重复复硬生生的离别事由几乎同出一辙，令她伤心而又无可奈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在发酸，正当她想流泪之时女儿先她而哭，她只好强忍着哄女儿，她要学会忍耐和坚强，她确实体会到了做刑警的妻子要比别的女人难的滋味，表现在付出的更多、牺牲的更多。再苦再累可以挺着过，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忧心实在折磨人。

    透过窗户，十五的月亮在幽蓝的天空浮着，它的亮度掩盖了星星而看似孤单和寂寞，沈霞回忆了她和他从相识、相知、相爱到结婚以及婚后生活几年的一点一滴。

    六年前的一天，一个姑娘在储蓄所里取出3000元现金，刚好清点完毕，被两个男人兴冲冲的走进来，年长的一巴掌打向姑娘的脸，恶狠狠的说：“衰女，竟敢偷父亲的存折取钱？打死你。”与此同时年轻的抢过姑娘手中的钱，之后两个男人扬长而去，那个姑娘愣在哪一段时间才哭出声来。沈霞当时在储蓄所上班，知道这姑娘遭抢劫了，遂报警，来了两名警察中其中之一就是杨超，在做询问笔录时杨超做记录员，在签名时沈霞看过那流畅的记录和漂亮的字体，不禁多看了他几眼，心想，印象中警察都是些五大三粗铁板着脸盛气凌人之人，就象水浒传中粗鲁之极的黑旋风李逵，怎知眼前的警察却是那样的潇洒帅气、正直善良和有人情味，令她彻底改变了对警察的看法，在以后的交往中她和他都不知不觉地走在一起，她为有一名警察的男朋友而感到自豪。

    恋爱中，杨超经常说，他是个警察，在案子没有破之前，侦查都是保密的，这是警纪问题，要不然他会受到严厉的纪律处分。

    沈霞不肯，有些撒娇说，她把案情当故事，她喜欢听这些故事。

    为了爱情的需要，他只好说一丁点侦破内幕，说已是破例，他们勾手指，说一定要保密，沈霞虽然好奇，但还算守口如瓶，杨超教导她做警察妻子一定要学会保密。

    为了警纪，为了安全，为了不节外生枝，沈霞表示理解而不再问，杨超转而说些在破案过程中看到的人生悲剧。法律无情人有情，警察也是血肉之躯，有喜怒哀乐，但执行公务是他们的职责，当他们把疑犯铐上手铐时，看到了无辜的另一面，小孩需要人抚养、老人需要照顾，留下一个一贫如洗、支离破碎、面目全非的家，情之所至，杨超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息，却又无可奈何，看到人生的不幸与辛酸，常常令他揪心、痛心。

    沈霞听着那些悲情故事，常常为那些无辜者或受害者掬一把热泪，从中她也了解了杨超，他和其他警察一样，在办案过程中似铁打的，不怕重重强压，不示弱于人，冲锋陷阵时即使受伤、病倒乃至面对死亡的威胁也不会退却，但征战归来时面对年迈的双亲一样是个乖孩子，对左右邻里一样说说笑笑相处和睦感情丰富。

    沈霞看在眼里，甜在心上，回想起第一次牵手时他不停冒汗的手心就越觉得他的可爱，看着他穿上一身笔挺警服时威风凛凛的英姿，她就有一种想成为他妻子的冲动，能成为警察的妻子她感到无比的光荣与自豪。

    结婚前有人劝沈霞，嫁警察有什么好？只要他一出勤，饭就吃不香，觉也睡不着，整日忧心忡忡的，而且常常独守空房，弄不好还会成为烈士的家属，你看那记录片中华之剑，那年轻的缉毒烈士的母亲

    有些对警察怀有敌意的人说，警察腐化得很，整天混在外吃喝玩乐，收黑钱，家里的饭基本不吃，家里的床基本不睡，简直是领了牌照的流氓。

    杨超可不是那些已腐化了的警察败类，沈霞理解警察，了解杨超，他们为了人民的安宁与幸福敢于牺牲自己，她理解他们的苦与乐，感受得到他们热血沸腾着的心，这样的人值得爱。她爱杨超，于“六一儿童节”那天，她义无反顾地与他走进了结婚礼堂，她骄傲，因为她终于成为警察的妻子，表示今生无悔。

    婚后，果然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孤单与寂寞，沈霞常常独守空荡荡的家。大道理她懂，就是舍小家而顾大家，支持丈夫的事业，让他安心破案，做一个奉献的妻子。但脆弱的心常常希望丈夫陪伴着自己度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黄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长相斯守，过着平凡而温馨的生活该多好啊！藏匿的泪水还是不时地在沈霞的眼里涌出，变成了思念和牵挂。

    杨超在没有接案出差的情况下三天一个值夜班。一天晚上，沈霞闷得发慌，独自去了警队看个究竟，她愕然了，这哪里是值班？分明是在玩牌、娱乐，她想到了自己在家里的形单影只，委屈得很，于是脸色难看的走到了杨超的跟前，说，难怪外面的人都说警察整天在外吃喝玩乐，原来你们是这样的值班。

    杨超连忙放下手中的牌，扮个笑脸后给沈霞敬个军礼，毫不含糊地说，老婆大人，我在卖命的时候，你又没有看到。

    支队长走了过来，和蔼地说，超嫂，阿超是敬业的，是个好警察，你看似他们在玩，其实他们在待命，捡拾好了行囊，检查好了枪械和勘验器材，充好了手机的电，犹如将要离弦的箭，一触即发，只要一有案情，一有指令，他们就要马上行动。

    一声“超嫂”把沈霞说得心甜，刑警的职业是这样，披挂上阵时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难得偷空一下娱乐以调节心情，沈霞表示理解而不再说什么。

    支队长递过警车的钥匙，示意杨超把警嫂送回家。沈霞很感动，警队是一个有凝聚力的战斗集体，它也不会忘记每一个警员背后的家。

    杨超刚好驶进家的生活区，还未来得及对新婚妻子来一个亲昵的动作，手机响起：有重要任务，速回。杨超只好匆匆和妻子道别，掉转车头就往回跑。

    沈霞又回到了那空荡荡的家。可一连十天没有杨超的电话，他的手机也关了，完全断了他的音信，沈霞觉得自己在空荡荡的世界里生活着，无限的空虚与寂寞。普通的人不知去向可以打电话询问亲戚朋友、找父母诉苦，失踪可以报警，但他是警察，找谁？沈霞的苦只能自己往肚里吞。

    十天过后的一个晚上，杨超终于有电话回来，沈霞悲喜交杂，本来有一大堆的话要诉说，要宣泄情感，无奈杨超说他出差在外现正盯稍着人，不便长说遂挂机。沈霞除了知道自己的丈夫还在祖国大地上走动着以外一无所知，那荡气回肠的牵挂在她的心灵深处震颤着。

    二十多天过去了，杨超终于带着一身倦容回到了家，左手的手腕处还留着一圈被手铐磨红了的痕迹。沈霞爱恨交加，抚摸着杨超那磨红了的手腕心疼而又怪责地问，近一个月的时间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杨超说，那晚，上级突然命令对市某银行行长涉嫌违规贷款、非法套汇、伪造虚假票据一案实施抓捕行动，该案涉及人员多且牵涉到多名政府官员及企业集团的领导，要求所有参与抓捕行动的人员都要对此保密，拘押了行长后，他奉命负责在市内的一所宾馆里实施对该行长监视居住，一个星期后对该行长执行刑事拘留。马上他又被安排去深圳追捕该案一漏网的金融诈骗疑犯，经过十多天对该疑犯的情妇进行盯稍，对其住所进行伏击守候，终于把该疑犯缉拿归案。在日夜兼程的押回途中为保证万无一失，他与疑犯共同铐一个手铐。

    沈霞很想在丈夫面前撒撒娇、诉诉相思之苦，好让丈夫多安慰自己、痛爱自己，也想说说近一个月来门窗坏了、厕所的灯泡烧了、水龙头关不死水、米要买煤气要充、还有公公婆婆来电话说风湿病又犯了浑身骨痛要带他们去看医生但看着他一身倦容的样，不禁怜惜起来，无限关爱地说，你先休息，进房去大睡一觉，我为你煲鸡汤、做炖品，好好补补身体。

    沈霞怀孕了，为了互相照顾，杨超把他父母接过来一起住，杨超长期办案在外，只要他一出差，他父母就整天忧心忡忡，茶饭不思，唠叨个没完。沈霞操持着这个家，忙里忙外，还不时地安慰公婆。三人同时挂心着一个人，沈霞觉得公婆为她分担了不少精神上的压力，生活也充实了许多，忙过一天后晚上也容易从思念中带着祝愿笑盈盈的睡去。

    警察永远都有破不完的案，一年到头忙不到尽头。从元旦、春节其间打击车匪路霸、两抢一盗，确保广大人民群众过上一个欢乐祥和的节日开始，紧接着又要扫黄打非，抓赌，开展禁毒的专项斗争，严厉打击带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还有平时随时可能发生的凶杀、伤害、械斗等一系列恶性案件，把警察忙得不可开交，狠时间不够用。侦破案件是受时间限制的，不能超期羁押，有时明明流汗了，却无收获是常事。有时为了抓紧时间破案，战略正确了，但战术可能用错，无意之中触及了无处不在的电网而可能犯错，弄不好还有可能走上被告席。

    上述的一番话杨超曾对沈霞说过，警察的苦与累、警察的喜怒哀乐大概也只有警察的家属了解，做警察的辛苦程度真的是外人所无法体验的。沈霞理解丈夫的同时除了担心他的安危外还平添了对其破案是否会失误是否会遭人暗算或陷害这样或那样的忧心。

    又到了六一儿童节，适逢周末，是他们值得纪念的结婚一周年的日子，沈霞带着七个月的身孕遥望着深邃的星空，想，不知道在什么方位的他是否会记住今天的日子？男人都是马大哈，那有女人的感情那么细腻而丰富？婚前的追求阶段是下足功夫的，可婚后就把精力全都投放到工作上了，沈霞不禁伤感了起来。

    午夜时分，沈霞辗转反侧之时，床头的电话声响起，是杨超打回的，沈霞不知是激动还是伤感，早已声音哽咽泪流满面。她埋怨地说：“你又在外边干什么去啦！”

    杨超无可奈何地说：“这一阵子我真的有重要任务，有条贩毒的线索要跟进，刚才还突审了一疑犯，觉得情况严重，连夜向上汇报，听候指示。”

    “我不听，天天以重要任务为由日夜在外边混，不知是真是假，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是周末，六一儿童节，更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我记着呢。你打开电话下面的抽屉，两天前我已将礼物放在那。老婆，对不起，本来属于咱俩的日子我不能在你身边我也非常难过。”

    “我不听，半夜才想起要给人家电话你好残忍，总之今天的日子你不在家我怒火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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