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乎的糖炒栗子递给锦云,明台从口袋里摸出三块钱的法币。
“谢谢。”锦云说。
“为美丽的小姐付账,是缘分也是荣幸。”明台明显在讨好。
锦云却认为他很可爱。
她在街灯下,把手伸进热乎乎的纸袋,摸出一颗栗子来,用指甲掐了皮,剥壳除膜,轻轻地掠取了柔腻香甜的栗子肉,托在柔柔如玉的掌心,递给明台。
明台有些陶醉于她剥壳剪栗的动作,满溢着幽甜的小情趣。
他们并肩走起来,步子很慢,拖着月光的清辉,带着满鞋底的碎雪,吃着香甜的栗子,心境清澈,竟如流冰春水。
“今天是除夕,你不回家吗?”锦云主动开口问他。
“正往家里去呢,你也是回家吗?”
“回家。”她语气淡淡的,有些忧伤。
“会常住上海吗?”他问。
问出来后,他就觉得后悔了。不该这样问的,太明显了,难道自己真的想与她交朋友,保持联络,抑或是自己不仅仅是想和她做朋友。
“不一定呢。”锦云居然回答他的话,“也许会留下,要看时局。还要看我有没有力量在上海站稳脚跟。”她言下之意,是要设法在上海占一席之地。
“世界一片焦土,我们也只能做好本分工作。虽然现在看起来是豺狼当道,我相信,豺狼迟早会被消灭干净的!”
“嗯。”程锦云点头。
街心挂着两幅巨大的电影海报,《花木兰》和《白蛇传》。程锦云在广告前剥着栗子,明台说:“你喜欢看电影吗?”
“常看。”
“这两部如果要你选,你选哪一部?”明台看似无话找话,其实,他脑海里盘算着能否在电影院第三次邂逅。
“你猜,我会选哪一部?”锦云嚼着栗子,满口香甜。
“当然是《花木兰》了,你是巾幅不让须眉。”明台面有得色。
锦云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二人继续朝前去。
一股沁人心扉的梅花香气飘来,他们仿佛进入了幻想中的香雪海。一株梅花树在巷口绽放着花朵和清香。
“梅花巷。”程锦云站在梅花树下,她的大衣摆在风雪中飘扬,她就像温良含蓄的典型东方淑女凤仪温雅。
“喜欢梅花吗?”
“喜欢。”
“我替你摘几枝。”
“一枝梅足矣。树底很滑,别摔着。”锦云不反对,只是嘱咐他小心。明台跑过去,攀上树枝,很快替她摘了一束梅花来。
“送给你。”明台说。
锦云拿在手里,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香气,说:“放到房间里,香气能持续几天呢。”明台心里想着一句话,好花枝今宵伴着玉人眠。自己为什么不是这枝梅呢?
“先生,这花是卖的,不是送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可爱小女孩,猫着腰,搓着手,从街面上的花店里跑出来。
“你讹我吧,小妹妹?这花可是我亲自从树上摘的。”明台夸张地比画。
“您看,先生,这里有牌子,我不讹您。”小妹妹用手指了指一块竖在花店门口的小木牌,上面写着:六块六角钱,任摘门前梅花一束。因为夜晚街灯暗淡,小木牌被树影给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