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先放下这道极品美味。
刀维蔻冷冷扫他一眼“你莫掺和。”
程逸岸半趴在地上,神色微显慌张“你下毒?”
刀维蔻点头坦诚:“我下毒。”
“为什么?”
刀维蔻仍然是一脸扭曲的笑意“你太吵,又不吃菜。”又看了看一旁的青年“他吃菜,便没事。”
青年听他这样说,也知道菜里大约放了解药,是以自己安然无恙。连忙要端吃剩的一盘排骨煨汤想要去解他的毒。刀维蔻身形一晃,已到了桌边,伸手往桌上一拍,石质的圆桌出现数条裂缝,碗碟尽数碎裂,汤汁洒得到处都是。
青年一呆,怒气横生“你不是程大哥的朋友吗?怎能无缘无故害他?”
刀维蔻摇头“不是朋友,他没朋友。”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他朋友!”青年说着毛手毛脚往他脸上打去,刀维蔻轻易闪过,反手一掌印在青年胸前。
青年自然闪不过,硬生生接了,身子一摇晃,同时只闻到一股幽香,立时瘫倒在地不能动弹。
刀维蔻这一掌并未用全力,只是要他暂时不能行动,却未曾想虽然奏功,手掌却也被他胸前一股大力反弹回来,心中不禁有些吃惊。
此时程逸岸道:“你做的菜再鲜美,我也向来都是吃不多的,这一回做什么这样愤慨?”
刀维蔻重新回身向他“可见积怨已深。”
程逸岸讽笑一声,道:“事已至此,老刀你连收了泗合门多少好处都不肯说,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吧?”
刀维蔻耸肩“嫁女儿,没钱。”
程逸岸挑眉“你直接问我要不就行了?”
“借钱要还。”
程逸岸失笑“老刀啊老刀,你果真是欠我人情欠怕了。”
“死人不欠。”
“说得也是。”程逸岸缓缓站起来“人一死,自然恩仇一笔勾销。”
刀维蔻脸上终于有了不同的表情“你没事?”
程逸岸拍了拍本就脏污不堪的乞丐装,口中啧啧有声:“杯沿里断肠粉,壶柄上蚀心草,酒中七虫七花,再点悲泪烛——竟然能做到无色无味,只制住我却不伤性命、不波及旁人,你这几年大有长进啊。”
刀维蔻怃然道:“还是不及你。”
能在这样的情形下分辨毒性,且不知不觉化解,真是匪夷所思。
“这是自然的!”程逸岸脸抬得高高的,十二分的傲岸自信“你要是及得上我,当年也不必被我救了。”
刀维蔻沉默一会儿,说道:“我不愧疚,随你处置。”
“我也不指望你愧疚。你说得没错,我们本就不是朋友,自然也扯不上什么背信弃义。”程逸岸笑容可掬地走到他面前“我呢,最近养了一种蛊,刚刚已种在你身上。你就帮我试试看有什么效果,怎样?”
刀维蔻沉着脸点头“好。”
程逸岸从怀中取出一把金叶子,掷在桌上“这些且当作我侄女的嫁妆罢。”
转身要走,才看到青年坐在地上。
程逸岸像是十分开心地对他说:“软筋散好不好闻?老刀还以为他打倒你了呢。”
青年心想原来那阵香气是你弄的。也不知他怎样动作的,身上酸软的感觉消退得无影无踪。
“程大哥你没事?”
“我自然无事。走人了。”
青年听话地跟在他后面,走出大酒桶。
路上程逸岸一言不发,青年想他大约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话。二人走到一里开外,程逸岸突然止步,盘腿席地而坐。
青年这才发现他脸色灰败已极,不仅大惊失色。
“该死的老刀!”程逸岸喃喃咒骂“小兄弟,你照我白天说的运气方法,送些内力给我,行气切记要缓慢。”
方才他察觉不对劲,确实已暗中服了解药,但刀维蔻调配的几种药物毒性实在剧烈,须得服了解药后便运功将毒素逼出。程逸岸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觉得当着刀维蔻的面逼毒便不够潇洒,因此才逞强到了现在。此刻腹中几味剧毒与解药互相冲撞,疼痛难当。
青年闻言,连忙也坐下来,照着他的话传送内力。
程逸岸只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自前胸缓缓流进体内,虽然雄浑却十分柔和,待他挟着这股内力运行一周天毕,非但毒素轻易排出,四肢百骸更是无处不舒爽。他睁开眼,见青年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朝他微微一笑,道:“可以了。”
青年见他神色间略无痛楚,遂放心地移开了手。
程逸岸端详他微微出汗的脸颊,沉吟道:“说起来,你又救了我一回。”
青年憨憨一笑“其实没有我帮忙,你也不会有事的。”
程逸岸心说那倒不一定,口中却道:“虽然如此,你还是多多少少有点用处。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尽管开口,我大多可以弄来给你。”程逸岸防心甚重,若是对别人,必不会做这样的承诺,但是此时已经确知青年秉性纯朴,断不会写挟恩图报,漫天要价,才说得如此爽快。
果然青年不住摆手“我不是想要什么东西才帮你的,你不用在意。”
“你这么穷,就连要我送你几张银票使使都不想?”
青年摇头“我一个人,只要肯做事,怎样都能过活,银子太多也没有用处。”
“那女人呢?你这个年纪,也能娶房媳妇儿了,我给你物色个漂亮的姑娘如何?”
青年脸上大红,嗫嚅道:“这个、这个我从来都没想过”完了又像是想到什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再说,又不是只要长得漂亮就是好姑娘,就像娘长得好看,但是懒得一塌糊涂”
程逸岸喷笑,捶着他的肩头道:“臭小子,都想到这分上了,还说没想过!”
“我真的、真的——”
看青年急得舌头都大了,程逸岸也不忍再调侃他,说道:“既然金钱美人你不要,我就传你功夫吧。”心下开始盘算,哪些功夫尽管教给他无妨。
“我也不想学武。”青年顿了顿道“我救你原本就不图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
程逸岸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是施恩的人,自然可以不放在心上。我欠了你人情,不当下还掉,多拖得一日,便多一日担心,什么都好,总之你快些说出想要什么吧。”
青年仍是坚拒:“我不要你还人情。莫说你我是朋友,就算遇到陌生人有难,我也不能不去管他”
程逸岸打断他言语,眼睛上挑,不高兴地道:“谁和你是朋友?”
青年一呆,讶然道:“我们还不算是朋友?”
“朋友?”程逸岸冷笑一声“哪里来这么便宜的朋友?你不要胡乱套近乎。”
青年被他说得莫名其妙,委屈地道:“可我觉得咱俩处得挺好——”
程逸岸再次打断他:“什么处得挺好?我与你认识才几天?你知道我什么?江湖上,不管你认识一个人多少年,都是各谋其利,随时都可以反目成仇的。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把人当朋友的,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青年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看着他。
程逸岸莫名其妙,斥道:“你傻呆呆地看什么?”
“你在生气。”
程逸岸避开他澄澈的目光,口气兀自强硬:“胡说什么!你笨死自去笨死,我有什么气好生的?”
“你把刀大厨当朋友,他却要害你,你心中难过,是不是?”
程逸岸仰天打个哈哈,殊无笑意“讲的什么屁话?我程逸岸从来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青年看着他,眼光温柔“你既没有朋友,我便来当你的朋友,好不好?”
程逸岸正准备狠狠拒绝,再嘲笑他一通,突然改变主意。他缓缓地道:“你已知道我无喜怒无常杀人成性,还要与我做朋友?”
青年道:“我还是觉得程大哥不是坏人,你杀人,肯定是有缘故的。”
“竟然还有人为毒飞廉杀人申辩。有趣,有趣之极!”程逸岸双掌相击,拍手声在这阒寂夜色里,听来分外刺耳“你真要与我做朋友?”
青年听他口气似有所松动,连忙使劲点头。
“好!我们便在这里,义结金兰如何?”程逸岸指指二人所站的位置,询问他意思。
青年在乡间曾看过人唱桃园三结义的戏文,小时便对刘关张结成异姓兄弟,相互扶持,共创一番基业的事迹向往不已,听他说要结拜,顿时称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