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去还是不去?
身后的竹帘静悄悄地垂着,周瑜只稍稍一犹豫,便做了决定:“如此,烦请阁下引路。”
外面的艨艟还未撤走,现在若是拒绝入城,反而会引起蓟春警觉。既然黄射人在蓟春,不若就明日一早先会一会,有黄祖之子在手,带着李睦突围总不成问题。
随着那条小船渐渐驶入西侧的小码头,只见由船及岸铺了层层木板作为台阶踏板,一块块拼接得低头看不到缝隙,而且木料厚实,踏之无声。
除此之外,还有一叶舴舟略显突兀地系在一边,舟上两桨空置,桨梢水痕尚湿,一袭厚重的蓝色布袍铺在舟底,上面星星点点的水渍在袍角袖口尤为密集。
李睦带着帷帽,下船时见了原也只觉得有些奇怪,余光扫到周瑜略略抿起来的唇角,不由就又多看了一眼。
一步一停,慢慢踏上地面。再往前走,甚至还有专门上马上车的垫脚阶石。
上了车,摇摇晃晃行不到多久,就到了驿馆。
车帷掀起,外面已然点起火把,亮堂堂的火光映入眼帘,也不知这蓟春是不是没设夜禁,抬眼所及之处,除了护送她的人马之外,竟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在一处,火光之中,一个个都是粗布短褐的寻常百姓打扮,张头探眼地朝这里争相看热闹。
李睦先不急着下车,举手遮着眉端,借着探头朝周瑜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相触,周瑜已退到了人群最后,朝她遥遥一笑,再向外一指。李睦的心里安定下来,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见周瑜的身影慢慢退出人群,退到一众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中,李睦收回目光,带好帷帽。然而正当她准备下车时,突然发觉她身上这三步绕膝的曲裾根本就迈不开步子。这车驾并不高,换做平日抬腿一跨就可以轻松上下,上车时有垫脚石尚不觉得,下车……
李睦左右看了看,只见跟在车后的一众人都低头,唯有方才那站在船头的青年昂首挺胸地站在一侧,见她四下张望,目光一抬,不闪不避,迎了上来。
直视女眷是极为无礼的行为。
隔着帷帽垂下的轻纱,李睦挑了挑眉,轻轻咳了一声,那青年仿似惊醒,慢慢垂下头去。
于是李睦一手扶住车辕,一手拎起裙角,一个纵身,啪的一声从车上跳了下来。
这点高度,总还难不住她!
放下衣角随手理了理,一抬头就看到陈柯一手提着个脚几,正奔过来……
李睦的嘴角不禁一抽,幸好头上戴着帷帽,能遮住她此时的表情,赶紧借着拍去身上轻尘的动作目光四扫,再确认了一遍周遭诸人俱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眼,便挺了挺脊背,清了下喉咙,在陈柯一脸愕然的神情中缓缓敛衽一礼,仪态优雅,温文端庄:“劳烦将军费心。”
仿似全没看到陈柯举着脚几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尴尬,李睦借着帷帽的遮掩,抬眼打量这看上去并不起眼的蓟春驿馆。
这驿馆看似只有一个大门进出,实则影壁之后一条曲廊两向而分,分为南北两面,自院子起一墙隔开,李睦则是被人引着往南走。
待烧厨的老妇来送上晚食,李睦随口与她多聊了两句,就问出了那朝北果然还有人住着。
还是个只比她早到了一会儿的中年男子。
送走老妇,李睦关了门放下汤饼正要去拿油灯。然而一转身,就听到门口突然传来“咔嗒”一声,紧接着木板门吱嘎着就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李睦不及惊叫,率先回身往屋内奔,跑到兵器架上一把将悬于其上的环首刀拔了出来。
“是我!”
周瑜的声音骤然在她身后响起,一把扣住她意欲行凶的手腕。
李睦脸色一变,松手任由他夺取刀,朝后退一步,倒撞到他怀里,一脚正正踩在他脚面上,然后回肘一击,敲在他肋下。
“你……”周瑜没想到李睦听到了他的声音还要动手,根本来不及躲闪或者反应,一连发出两声闷哼,手里的刀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再追一句,“切莫声张,外面的人马上就搜过来了!”
肋下挨的那一下倒是没什么,脚背上那一脚李睦却是用足了力气的,偏他肋下可以摸得到,却不能去摸脚,只能连连皱眉,慢慢活动了一下足踝。
朦胧昏黄的火光将他们两人的身影投射到窗格上,李睦眼明手快赶紧上前掐灭了油灯,以免房中多了一个人的身影被外面巡哨的人看到。
最后一抹光亮中,只见她撇了撇嘴,眯着眼冲他哼一声,压低了声音嘀咕:“偷入暗室乃夜盗之贼,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