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走后,真的每天都派人送信回来。
头一封书信第二天上午就送到了,两指宽的竹片上仅有四个字——可念,勿忧。
字如其人,清俊挺拔,飘逸潇洒,又透着一股极有文化的斯文气,好看得很。
只可惜李睦拿着竹片,横过来竖过去,又猜又蒙,好不容易认了个全之后,再看这四个字好像每一笔都被单独拆开来漂浮在竹片上一样——陌生又熟悉,别说第一眼的美感,就连原本这四个字里该蕴含着的意味都彻底消失殆尽了。
这样总不是个事儿啊!
怎么说也是经过了十几年高等教育,起早贪黑,作业考试,却没想到一朝穿越,就统统回到了解放前,成了个连字都认不清的半文盲,李睦又郁闷又窘迫,对着那片暗青色的竹子连连叹气。
偏偏她现在还冒认着孙权的名义,就连坦言承认自己不识字,虚心求教找人现教都不行。
李睦背着手,在房间里团团转了两圈,眼角的余光忽然扫过窗边木架上,堆得整整齐齐的十几卷竹简,眼睛猛地一亮,突然就有了主意。
“来人,来人,去看看吕子明在何处。”
想到了办法,李睦兴冲冲地从那一堆竹简中找出她上回翻过的那卷《太公六韬》,全部展开了铺到案上,拿了那四字竹片,一列列一个字一个字的对比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阳光被人突然挡住,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窗格里探了进来:“权公子寻我?”
几日不见,吕蒙似乎高了一点,肩膊上的肌肉将薄薄的夏衣撑得绷绷紧,只一脸乱哄哄的胡须一点都没变,将少年还略显稚嫩的五官挡了个大半。
“子明,快来,我考你一句文章,看你会不会解。”李睦指了指《太公》卷上的一句话,将竹简往外推了推,笑得好像拐骗小羊的大灰狼。
“君忧臣劳,主辱臣死?”吕蒙扫了一眼,有些迷茫地轻声念了出来。
搞定!
李睦猛地一拍桌案,目光从竹简上的第二个字上又掠到竹片的第四个字——将她不认识的字从卷册上找出来,再找吕蒙来念就是了。
当然,不能直接就问他这句话怎么念,要说“考”,问他此句何解,既能知晓读音,又能获悉解意。
虽然费些力气,可常用字也就这些,多来几次,她就等于不动声色地重新学一遍认字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正得意地笑着要夸吕蒙一句,却见吕蒙身形一闪,绕到门口直冲进来,霍地朝她一抱拳:“权公子有何忧虑,蒙愿代其劳。”不等李睦反应过来,他抬起头冲她笑,两眼晶晶发亮,“可是担心周公瑾?我去接应可好?”
李睦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抬手就在他肩上一捶:“接应个头!要你留在这里督管粮草是军令,公瑾出战,要是粮草有问题,我第一个不饶你。”
吕蒙比孙权还大了几岁,而在李睦眼里就只是个精力充沛的男孩子而已。就和后世那些十□□岁的男孩子一样,血气方刚,活蹦乱跳,成天想着打仗冲杀,那股舍我其谁的劲头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哪有半点后世传言的克己隐忍模样?
听到还是不能随军打仗,吕蒙瞬间垂头丧气,又恢复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胡须:“不是君忧臣劳……那是主辱臣死?。”
“乌鸦嘴!”李睦瞪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就此打住,回身啪的一声将《太公六韬》合拢起来,目光扫过竹片上那四个飞扬的字,忽然又想起周瑜那日当着左慈说的那句话来。
“士之耽兮,不可说也,岂贰其行?此句何解?”
吕蒙用力拽了一把胡子,一双眼瞪得老大,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一言不发。
李睦被他看得心里发虚,摸了摸鼻梁,挡住隐约有些红起来的脸颊,挑眉摆出一副挑衅的神色:“为何如此看我?既然不知道,那也便罢了。”
“此句……出于诗经卫风,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又云,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所言者……所言者乃是女子嫁后怨愤。”
“女子怨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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