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陆晅回家时手里还拎了只包裹,一进门就拆箱倒腾了好半天,等安排好也不见他女朋友过来瞄一眼。
他不悦回头, 玄微还窝沙发里玩手机,视线跟扎在了屏幕上似的。
她最近迷上了某短视频app,废寝忘食没日没夜地刷, 经常旁若无人笑出鸭叫。
陆晅把脚边一页安装说明捡起, 捏成纸团, 投篮那般抛过去。
正中女孩头顶, 他赶紧回首,装若无其事,继续调配手里东西。
玄微还有些懵, 展平那团纸, 发现就是陆晅砸过来的,登时杏目圆睁, 锁定肇事者:“你敢扔我?”
陆晅搓两下耳根,“你手机瘾也太大了。”
老公回来也置若罔闻?
玄微这才分出三寸目光:“谁先给我用手机的?”
“……”陆晅自认倒霉:“我。”
电子产品害人不浅, 还好他的psp, ps3, wii,switch等都因为工作忙暂时压箱底,不然她眼底以后哪还有他一席之地。
玄微挥舞着手里的电子板砖:“你还知道?”
陆晅奈何不了她:“你能过来看看我给你弄了什么吗?”
玄微瞥他手里东西,努努嘴:“什么?”
“上次跟你说的投影仪,”他揽手道:“快来, 忙活我半天了。”
玄微跳下沙发,也他去身边,新奇看着。
陆晅拿起手机,敛着眼,煞有介事地翻找:“我看看,我们第一次放什么比较好。”
玄微也凑上前去,不想男人却把手一收,一脸神秘莫测。
“放这个好了。”他摁了下屏幕。
玄微望向他:“什么?”
陆晅单手盖住她头顶,把她脸掰正:“想知道是什么就看墙,别看我。”
两人一并仰头,纯白墙壁上,显现出一幅画面,稀松平常,一个女孩伏在茶几上,下巴搁那,松鼠进食般咔咔吃着饼干,但画面色调柔和,是始终浸在日光里的暖融。
玄微视线聚焦到当中人物脸上,原先散漫的面色一下凝固起来:“为什么我会在上面?”
陆晅摸了下眉尾,不自然笑起来。
她单臂抡他后背:“你偷拍我?”
陆晅耸两下肩膀:“这不叫偷拍,这叫记录。”
“放屁。”正要再骂两句——
音响忽然传出轻松配乐,节奏感强烈,似糖果弹跳。
视频也变得明快,一下下切过多张照片,都是玄微吃东西的样子。
有凶神恶煞对付死咬一根风干牛肉的,
也有吸管没扎对被果汁惊慌失措溅满脸的,
还有咬到口感极佳蛋糕时满足闭眼无限回味的,
以及吹口风琴一样笑嘻嘻嘬着一整排养乐多的,
……
玄微瞠目结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陆晅回:“因为你每天24小时有一半时间都在吃。”
“拍的丑死了!”
她的反应超级“女孩子”,陆晅有些意外,又觉得得偿所愿,歪着身子连笑两声,“哪有,都很好看啊。”
玄微抢他手机:“快删掉。”
陆晅反应极快抽手,护犊子一般把手机死掖在肋边:“别啊,剪辑这玩意儿特费事,还要踩点,很不容易的。”
玄微叉腰:“谁逼你了?我让你做的?”
他还自我肯定起来:“我看我做的比你天天看的那些小视频好多了。”
此时此刻,环绕满厅的音乐骤停。
墙面回归全白,像一片纯净的雪野。
音响里传出嗒嗒嗒的急促打字声。
玄微回眼,看到白屏中央有字浮出。
光标闪烁,它们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送给我们家小乌龟,
永远吃吃喝喝,开开心心。
玄微周身气焰一下化为青烟,袅袅散尽,她短促哼了一声,不置一词。
陆晅含笑瞟着她,肃了肃嗓音,把手机递回去:“没经过你允许偷拍是我的错,但你实在太可爱了,我没忍住,现在你可以尽情删光,我电脑里也没备份。”
他两手指天:“我发誓。”
“无聊。”玄微起身昂头,要回沙发。
陆晅会意笑了下,恶趣味腾起,又把这段视频重播。
听见声音,玄微立马掉头,飞跑到他身前:“还来啊你。”
“不放了不放了,我马上关。”他嘴上应得动听,手里却没点要暂停的意思。
玄微去捞,他就举高手臂,极力发挥身形优势。玄微咬牙,如幼兽扑食,一下窜到他身上,陆晅一个没稳住,直接往后仰去。
拉扯间,数据线脱离机身,荧幕顿灭,客厅猛一下被黑色潮水覆没。
两人都有些怔忪,等回过神,她已经趴在他胸口。
四目相对,陆晅曲着长腿,唇角上扬。
玄微眨巴眨巴眼,刚要撑坐起来,男人手一抬,将她摁回原处。
一只手不甚满足,改双手叠抱,紧密将她锢在身前。
玄微挣了两下,可他胳膊有如镣铐,铁石般沉劲,仿佛势必要将她锁在他心口范围内。人类身体总带有热度,似一张温床,让她也跟着贪恋犯懒,昏昏欲睡,疲于动弹。
而且龟龟本来就怕冻嘛,她在心里替自己摘找借口。
窗外霓虹光影在屋子里晃闪,仿佛人间戏目抽象上演,缤纷冷暖,周游辗转。
偎依许久,陆晅忽然嗟叹:“玄微啊。”
“干嘛。”虽然被抱得很舒服,她还是要装作没好气。
“那个视频,我看以后可以放我们婚礼上放。”他建议的口吻庄重认真。
“婚礼……什么婚礼?”男人周身暖烘烘的,玄微不免神思徜徉。
“结婚,”怕她封建思维作祟听不明白,他变更说法:“成亲,懂吗?”
玄微惊起:“啊?!你在讲什么啊?”
他躺在那,眼睛漆黑发亮:“我讲什么了?”
“你讲要跟我成亲!”
“不然呢。”他失笑,因为她如遭雷劈一样的反应:“我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当然得结婚。”
他故意逗她:“你害羞啊?”
玄微头甩的飞快:“不行!”
“为什么?说说原因。”男人不急不慢,他知道她非常人,也不奇怪她这般反应。
“就是不行。”玄微讲不出具体因素,她懂成亲意味着什么,可这事儿太凡尘化,太具仪式性,一生一世一双人,要被捆进大红灯笼凤冠霞帔透不上气。也许是因为不曾经历,对未知事物尚存恐惧,所以心生排斥,畏缩踌躇。
她愿意跟陆晅一直在一起,可不见得要依靠这种途径实现。
陆晅仔细留意她的神情,她从不掩饰,总是直白流露,心中所想都一笔一划清晰刻在脸上。
所以他不再勉强,也不急于当下,只是弯唇:“不行就不结,谈恋爱也很好。”
玄微这才松了口气。
陆晅勾了下手,“趴回来。”
玄微心有余悸:“嗯?”
“没抱够,”他扯她胳膊,又把她搂进怀里:“再抱会。”
——
翌日,玄微稍作准备,便出门打车。
昨天临行前她曾添加过焉浔微信,他给她发来了具体定位。
上车后,她直接将这个地址指给司机看。
司机师傅扫她一眼:“你一个小姑娘,跑这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玄微囫囵答:“有事。”
“真得注意人身安全。”
“没事儿的,”她不想同他多言:“我只是去采灵芝。”
大叔惊奇:“那真有灵芝啊?”
玄微扶额:“你能不能好好开车。”
好心当驴肝肺,司机大叔吃瘪,不再搭理这个暴脾气叛逆小孩。
玄微不是没准备,毕竟她与焉浔有过交手,矛盾在先,尤其他法力明显高过自己,是该有所防备。
下车后,她在周遭走了一圈查探情况,此处并非风水极佳的福祉宝地,环境也一般,冷风料峭,层林尽朽,枝丫如枯手伸向天际。
但胜在位置偏僻静谧,土木气息充盈。木性仁和,土性敦厚,因而周边也无郁躁暴戾之态。
她在一株树下找到仙草祝余,这草无处不在,极易察觉。
小草精当然知道来者何人,只是不敢擅自搭话。
“喂。”玄微蹲下来。
草叶颤抖两下。
“我问你话。”
“您请讲。”
“你在这待多久了?”
“四年多。”
她指了下不远处颓垣断壁的废旧工厂:“焉门那位都在此处修行?可有异动?”
祝余摇头:“是,他每周会来一趟,并无异常。”
玄微点点头:“好,你也知道我是谁吧?”
祝余:“嗯嗯!”
“我今日来找焉天师有事,待我进去,你帮我好生瞧着,”她再次示意工厂:“如有不对劲,立刻去找貔貅。”
祝余连连肯首:“神龟大人尽管放心,我随时留意。”
玄微走到工厂门前,感知片刻,发现这的确就是座普通弃屋,与焉浔布雷般贴满灵符的健身房截然不同,只有清冽的风,鸟啼土腥,一切皆是自然本朴。
她低头给焉浔发消息:我到了,你呢。
焉浔回的很快:已经在里面了。
破败大铁门被人从内拉开,焉浔的脸逐渐现映在她眼底。
他今日穿着一身烟灰道袍,眼神与肤色都很干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玄微环顾四下,满目空旷,并无法阵,唯独几扇窗放了些光进来,嘭得飞尘散乱,在半空肆意飞舞。
她稍微放下点心,拱手道:“焉天师今日真是人模狗样。”
焉浔被她的“夸赞”噎了下,旋即徐徐笑开,也做一揖:“能得神龟拜访求教,也是人生一幸事。”
玄微挺起身:“你今天可别打我。”
他摇头,“怎么会。”
玄微跟着他往里走,新鲜打望:“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跟这边土地借的,”焉浔苦笑:“还要交租。”
玄微乐了:“一个月几钱?”
“不输市中心房租。”
“……真黑。”
“可不是。”焉浔微微叹气。
走到厂房中心,焉浔停足,回头看向玄微。
玄微细眉一扬:“可以开始了?”
焉浔颔首:“对。”
玄微反复掂量琢磨着方才所见,总觉着有地方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她说不出上来,可能是因为一切都太普通太寻常。
对,是这样,玄微幡然醒悟,就是这种寻常,挑不出任何差错的寻常,带着一种布局完美的危险性,像狩猎的陷阱,深渊潜藏在野兔一贯途径的绿茵花香之下。
道有道法,行有行规。焉浔法力再强,也不可能凌空布阵,神仙下凡都做不到。
她唇角稍敛,盯着焉浔,下巴微昂:“你体内那位不会出来吧?”
焉浔神态自若:“不会。”
她也不拐弯抹角:“就这样开始,什么都不需要?”
焉浔凝视她片刻,淡淡一笑:“需要啊,需要你。”
玄微心怦然一跳,男人已经扬起手,一团火球从他掌心窜出,汹汹窜出,直奔她而来。
她翻滚一下,灵活躲开,往厂房门口狂奔。
气流涌动,那扇铁门将要阖上,玄微旋即从布袋里掏出一颗银锭飞去,让它从中隔开,虽只留一隙狭缝,但问题不大。
她一瞬化为拇指大小龟形,刚要趁机跃出,突有一截枯枝顶入,将她撞击回去。
小龟在半空化作人形,翻一跟头,稳稳落回地面。
哐一声巨响。
大门紧闭。
玄微厉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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