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想到,父亲听了盈盈的话眼中竟然闪出喜悦之光。
这一条路很困难,但是梁王妃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条生路。
只要盈盈在梁王造反前登上高位,梁王心动掌握整个大汉国,定然不会轻易举反旗。
如今能为她出主意的父亲去了,她虽然是梁王妃,但是全力并不大,而且,她这个身份就注定她不能随意露面。
看着坐在她下首的荀誉,她心中一叹。
“子修,丧事已经办完,王爷嘱咐我与大哥清点祖家产业,然后让王家落籍梁城。”
荀誉这些天,荀誉也一直在想出路,他和梁王妃的主次点不同,梁王妃主要为了梁盈,他却要为王家考虑,梁盈和王家在某些时候会有冲突,所以,这也是他没有主动找梁王妃的原因。
荀誉道:“不能让王家诸位叔伯再进入梁城。”
“大哥早答应了,若是冒然不归,他若彻查,我不敢保证他能不能查到我身上。”
荀誉说道:“若是姨母因为外祖去世得了重病,再以丁忧之名留王家人在此。”
梁王妃摇头:“王爷多疑,不是重病,王家几位是不会在此多留的。”
荀誉笑道:“谁说不是重病?”
梁王妃一怔。
梁盈冰雪聪明,说道:“父王手下有着表哥有着医王之称的龚良生,表哥可有办法造成假象?”
荀誉不答反而一叹:“没想到医王竟然在梁城。”
梁王妃道:“子修可有法子?”
荀誉说道:“有。”
梁王妃刚想问,但是她先说道:“盈盈,你去外面看看。”
梁盈心中奇怪母妃为何要支开她,但是,她还是照做了。
“姨母这是……”
梁王妃道:“你说道重病,我在想,若是我病逝,盈盈当守孝三年,这就错过今年的选秀了。三年之后,盈盈已经十九,也算了了。”
荀誉摇头:“姨母,天子昭选妃嫔,不止选秀一个途径,您若去了,郡主的处境更加不妙。就算有幸逃脱嫁给天子的命运,郡主也将面临着待价而沽的命运。”
梁王妃脸色一黯,这时,梁盈突然推开门,道:“母妃,你若做如此法子,女儿无脸面活下去。”
梁王妃大吃一惊,她想不到一向听话的盈盈竟然会偷听。而一旁的荀誉好似早就知道了。
梁盈也明白自己做错了,当下跪下请罪:“女儿鲁莽,请母妃恕罪。”
梁王妃瞅了一眼荀誉,道:“我不做便是,还请子修安排。”
荀誉点头。
梁盈方才起身。
梁王妃病了,而且病的极凶,王府护卫持着郡主的手书向梁城求救,并指明要医王前来相救。
梁王收到此信,心中狐疑一闪而过,但是看着信上字字忧心急切,他按下心思,不仅将医王龚良生派出去,另外派了两位有名的大夫,甚至还加了一队亲卫。
龚良生亲自诊治,果真发现王妃病入膏肓,他若是来迟一步,王妃定然无药可救。
这医治下来非两三年不可,梁王得到消息,心中极为败坏。加上选秀之日到来,梁王的眼眯了眯。
“让护卫护送郡主回城,留王家族人轮流伺候,直到王妃病愈。”
“是。”
立刻就有护卫接令下去。
王府,梁王妃虚弱的躺在榻上,无丝毫气力。
接到梁王命令,她的身子微微抖动,就算她早就预料到这种结果,但是真正到来的一刻,还是令她伤心。
荀誉远远看着姨母母女俩说话,并不上前打扰。
有了时间缓冲,他就能想办法将王家人留在此地。
五天后,梁盈踏上回程之路。
梁王妃身子还弱,连送都不成。
一个月后,梁王府郡主车架在重重护卫下踏上上京之路。
秀选过后,梁盈受封玉贵嫔的消息传来。
“姨母,虽然您是被我用药做出来的假象,但是若是你再如此思虑下去,这假的也变成了真的。”
梁王妃回过头,没有说话,但是面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屋子里静谧万分,梁王妃突然道:“子修,你的用意我都明白,求你上京帮盈盈,我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定然想法子将王家人留在此地。”
荀誉道:“后宫严密,就是我去了京城也无济于事。”
梁王妃摇头,道:“求你……”
荀誉不语。
梁王妃悲怆的说:“这就是命。”
荀誉一叹:“我去便是,只是希望郡主回来之时还能看到王妃。”
梁王妃的双眼顿时有了神采。这些天,靠着他和龚良生斗智,梁王妃早就视荀誉为救命之草。
“你放心。”
荀誉点点头,便告辞离去。
大汉国的京城很热闹,四年前荀誉就来此地云游过,如今京城景象比起四年前更要繁荣几分。
这不得不说有上面那位的功劳。
若要进入后宫,对于没有任何人脉的他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净身。荀誉自然不会做如此事的,他来京城,与其说是为了照顾梁盈,不如说是来打听朝廷的动向。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官员甚多,其中礼部消息最广,不管朝廷还是后宫,都会用到礼部。
礼部尚书和两位礼部侍郎太过显眼,并非他首选。太低的礼部文书之类的,得到重要消息有限,又被荀誉排除掉了。
剩下的,也就是四五品的礼部官员之类的比较和他的要求。
扫过一片收集的资料,纪林群的夫人托关系为女儿请名师一事入了他的眼。
嫡女纪茗芙十岁,大费功夫请名师教导,这其中的意思很是玩味。
看起来又是一个准备将其送进宫的大家女儿。
这样的人家,定会多多关注后宫消息,加上身处礼部,这消息……荀誉打定主意,立刻化妆掩饰了一番前去应征。
他所带的身份名林盛,一个四十多岁的落第举子。纪家人看重的就是这等年纪之人,毕竟太过年轻的夫子,让女学生的名声不好。
如他所愿,他成功进了纪府,就在要教授所谓的女学生时,天下闻名的才女秀夫人来了京城,并且还欲收两位弟子。
秀夫人在二十年前就是天下第一才女,后来嫁给当年最年轻的状元甄勤,可算是绝配,就连当时的先帝也赞了一句佳偶天成。不过天妒英才,甄勤早逝,秀夫人守了寡求亲者依然络绎不绝,可是秀夫人在甄家门前立誓不再嫁人。
当即就有人传唱其美名,盛传于世。
秀夫人寡居后,时常有人请坐女夫子教养闺中女儿,她名下的三个女弟子,一个嫁给了现在天子的皇叔卫王做王妃,剩余两个都嫁给了世袭公爵成了诰命,每一个在贵妇圈子里极具美名,堪称贤惠典范。
纪夫人得了此机会,当即就带着嫡女去拜访秀夫人,因为纪茗芙的确出色,秀夫人算是收下了这个弟子。
终究聘了人,由着老夫人做主,荀誉就成了两位庶女的夫子。
初次见到纪茗萱,荀誉印象中是一个特别活泼调皮的小姑娘。她不爱学习,也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听课。若是如此,也不是问题,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可是他看出这都小姑娘的刻意而为,她吵着、闹着,主母却喜欢她多余安静斯文的纪茗莹,而且还常常给纪茗萱大量的赏赐。
进了纪府,要打听消息的他自然时常出入一些地方。有好几回,他看到这小姑娘偷偷拿着书本学习,那认真的模样让他感叹。要知道课堂上,她根本没听课,不是调皮玩耍就是在一旁睡觉。可是现在,躲着侍女、躲着人,然后极其小心的沉浸在书中。
她看得不是男才女貌的话本,而是他在课堂上所教的书籍,甚至,有一回,他撞见她偷偷再读史书策论。
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对这位小姑娘起了兴趣,作为一个夫子,哪怕只是他只是用夫子这个身份掩饰,他对于这个学生还是欣慰的。
这一日,他又看见这小姑娘在假山后翻着《庄子》,听到她对逍遥游的一番感叹,他就多停留了一会儿。
谁知,这小姑娘立刻大喝:“谁?给本姑娘滚出来。”话落,这小姑娘就转过身来,荀誉不知为何竟然没想躲开。于是,纪茗萱就看见了荀誉。
纪茗萱终究年纪小,虽然强自保持镇定,但是眼睛却有些闪动。
“夫子……”
荀誉走过去说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是为逍遥。”
纪茗萱深呼出一口气,道:“此念虽然高绝,然人并非圣人,无为而宿命,这就意味着认命。我虽为庶出,但是我绝对不要这庶命。”
荀誉能从她这种私下的行为就能看出这一点,只是没想到,今天她竟然对他说了出来。
“你就不怕我说与夫人听?”
纪茗萱说道:“我好歹是纪家女,而你这个行踪诡异,还带着假胡子的假夫子被府里人知道了,你绝对比我惨。”
荀誉愕然,他认真打量着这小姑娘,才九岁的年龄,就如此锋芒毕露。她这番话是在破釜沉舟,本着她若不好,也不让他好过的心思。
荀誉很奇怪,他伪装得极好,连纪家主母都未曾发现,竟然被一个九岁的小姑娘发现,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于是,他笑了出来,说道:“四姑娘很有气势。”
纪茗萱却皱起了眉,说道:“你欲何为?”
荀誉道:“四姑娘你极其机灵聪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假冒着身份进府必然有所图,你如今发现了我的身份,我应该杀了你灭口才是。”
纪茗萱顿时慌张起来,是的,这样的人说不准真的会杀了她灭口。
荀誉见纪茗萱脸色变幻多端,心中一笑,这小姑娘,很有意思。纪茗萱连忙转过头,然后向外跑去,就在她要大叫将人喊过来的时候,荀誉纵身一跃,很轻易的提起了纪茗萱,他的手捂住了纪茗萱的嘴。
纪茗萱有些惊魂未定,但是此时看着荀誉时,眼睛特别明亮。
荀誉见她目光,说道:“你想要学什么,以后我都教你,我来纪府并不会做出对纪府有害的事,如何?”
纪茗萱连忙点头。
荀誉见她目光清澈,便放下手,纪茗萱当即又要大叫,可是,她发觉自己发不出声。
荀誉轻笑一声,道:“早知你是个小狐狸,我点了你的哑穴,看你如何能说得出话来。”
纪茗萱一急,到底是个小女孩,这一急,眼圈就红了。
荀誉心中突然愉快起来,是的,他很愉快,没想到欺负人很有趣。
“别哭啦,我最讨厌的就是女人哭。”
纪茗萱狠狠的瞪着他。
荀誉说道:“此时我将你推到湖里面,造成你失足落水的样子,我想没有能查出来。你不过一个庶女,想来纪老爷和纪夫人不会太过关心的。”
纪茗萱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睛看向前面的小河塘,又触及这个假大胡子带着笑意的目光,纪茗萱心中深深的打了个寒颤。
“还叫不叫了?”
纪茗萱摇摇头。
荀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真乖。”然后手一拂,纪茗萱发现自己会说话了,可是只轻吟一声却没有说话。
“说说看,你是如何看出我的伪装,又是如何知道我在一旁?”
纪茗萱抬着头,鼓起勇气说:“你到现在还留我性命,是不会杀我对不对?”
荀誉道:“你先回答我。”
纪茗萱低下头,道:“我姨娘是母亲的调香侍女,我自来也喜欢调香,前些时候,我终于调出冷玉香,一时欢喜,便放了一小块在你的书案上,冷玉香香味很浅,若不细闻是闻不出来的。而且此香极其容易沾染。那一天,正好父亲唤我和二姐三姐进书房,我在书房的时闻到了那股香味。”
说道这里,纪茗萱顿了顿,见荀誉无任何怒色,继续道:“后来我们出来了,我没急着回去,于是在隔着书房不远处的亭子里玩,我看见你在父亲出来后,然后不到一刻钟从里面溜出来的。”
荀誉听完,不得不说事有碰巧。
“后来我不是经常调皮做弄你,其实也不过是想试探你。后来,我摸到你的胡子,还不小心带下来一根,胡子根处有些黏黏的,一看就是假的。”
荀誉心惊这小姑娘的心机。
“那今日你为何知道我在此处?”
纪茗萱道:“今日太阳高照,我本是正对着太阳,只要有人从那条过道上出现必然会挡住一瞬间阳光,我感到不那么热,就知道有人来了。”
荀誉心中一叹,为了读书,今日如此大费心机,着实令人害怕。
“我都说了,你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念你这些天认真教我,我同意替你保住这个秘密。”
荀誉哑然失笑,这小姑娘确认他不会杀她,立刻就想将主动权重新握到手里。
“知道的多了,命就越短。”
纪茗萱立刻反驳道:“不,知道多了,才能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那些命不长的,只能怪他们没本事。”
荀誉听到这小小幼稚的话语,不免对其另眼相看。
“你很自信。”
纪茗萱盯着他,说:“你是谁?”
荀誉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纪茗萱也没想威胁他,因为她知道,她若威胁他,或许他的命都不会保住。
“你不说我不问便是,你先前说我想学什么你叫同意教我,这话可还算数?”
荀誉心中更加赞赏了,能进能退,善于揣摩形式,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份天赋和心机注定她的不凡。
“只要你不说,自然算数。”
纪茗萱大声道:“好。”随后极其利索的跪下来,三拜:“弟子纪茗萱拜见师父。”
荀誉一惊,夫子和师父的差别可大了,夫子,只不过意味着教授技艺,学不学得成功,无碍于夫子。师父,代表着一种传承。人有五重,天地君亲师,这样不给他拒绝的三拜,就意味着他多了一份责任。
好一个纪茗萱,竟然一开始就算计了他。只怕,她在对自己解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般应对。
看着一脸正色的小姑娘,荀誉拒绝的话竟然没有说出口,当磕头完毕后,荀誉摇了摇头,罢了,这小姑娘是一块璞玉,收下她也无妨。
纪茗萱见荀誉答应,也不由的舒了一口气,她的命保住了!<hr size="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