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起幻挖角被拒的事并没有传开, 的作风很端正,这事就这么压下来了。
比起幻神的纠结, 更郁闷的要数那天晚上暖场之后登台演出的乐队们了。
经过不到一周的发酵, ivocal官网上已经够热闹的了。
都说井子门卧虎藏龙,在那之前,年轻的职业主唱们都为之不屑——是龙是虎, 拉出来溜溜,那么牛逼怎么不出道呢?
而如今, 他们被那晚舞台上的一幕震得久久回不过神。自从在6号渡口演出之后, 几支乐队主唱都有种“***”、“口口口”、“xxx”、“少儿不宜”、“此处不和谐”的感觉。
要热血有热血, 要柔情有柔情,连热身曲目都是难度吓人的李斯特超凡练习曲,更别提最后的那首歌了,明明是前戏, 突然特么高.潮了, 叫后面的乐队还怎么演?啊?怎么演?!
但是, 没人会把这股子怨气说出来,大家心里都有谱:的暖场乐队都是业余选手, 主音吉他还是他们家的大老板呢,完全就是玩玩的,谁脑子被驴踢了才会开口承认一塑料乐队比自家强?
当晚, 除了大学生乐队、锋芒、奇幻紫之外,还有两支去年刚出道的乐队。
一支是在ivocal公告牌top10的“甜咒”,华放娱乐的, 走原创朋克风,主唱是个女的,皮革柳丁很酷的那种,副主唱是主音吉他手,据说是主唱的男朋友。因为这支乐队是女摇滚歌手,而颇受业内的关注。
还有一支走英伦和流行风格的乐队最近风头正盛,几乎一夜爆红的“夜逆”,硬石娱乐的,人气比奇幻紫稍差那么一点点,同样十分受年轻人的欢迎。
由此可见,现在的年轻乐队当中,奇幻紫一旦出道,将会和甜咒、夜逆两支乐队相抗衡,三家将会呈现势均力敌、你追我赶的竞争态势,三角也将是最稳定的局面。
不过,输出歌手最多的井子门夜店,如今出现个“容修”,一开嗓就得到了在场观众的认可,连老梁那种一向鼻孔朝天的摇滚大佬竟然也比出了大拇指,那种稳定的局面不知道会不会被打破。
那天,观众池里的喧闹声久不平息,这让在后台备场的主唱们都觉得很没有面子,进而产生了更加强烈的危机感。
如果说,那人只是玩键盘很专业,乐手们当然不惧,大家哪个没有拿手的乐器?但是,人家一张口……那嗓子……现在一回忆起来,就让人想吐血。
妈的,唱成这样还在井子门混个鬼啊?!
怎么现在的星探都已经瞎成这样了吗?
他完全可以找个差不多的公司一签,去参加《ivocal》的唱歌比赛,绝对能拿前五的名次,从此商演身价翻几十倍,从行价的一晚上三百块,涨到两首歌三十万,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加入任何一家正在招募主唱的职业乐队,坐地要价都没问题。
——如果自家乐队能把他招来就好了。
这几乎是所有乐队经理人或经纪人的心声。
三支乐队在惊讶过后,这些天都有点无精打采,众人心思各异,连排练的心思也没有。
夜逆乐队排练室。
“靠,这次被赵光韧那个老小子给坑了,他自己家的驻唱c位牛逼,叫咱们去演出是要当垫背的给他拉踩吗?”夜逆的主唱季元让烦躁地说。
他戳着手机上的ivocal粉丝区,生气时紧咬着嘴唇,脸上立马出现两个小梨涡,奶凶奶凶地瞪着眼睛。
季元让今年刚满二十岁,是个流量小鲜肉,他多才多艺,唱功也不错,再加上这支乐队是由唱歌选秀获得名声,签约后人气持续走高,所以线上支持率很稳定,粉丝多是妈妈粉和老婆粉,使得夜逆刚一出道就成为仅次于奇幻紫的黑马团队。
“赵总不是那样的人。”夜逆的吉他手是个三十多岁的前辈,是华放娱乐特意安排给季元让的主音吉他,主要还是因为小家伙性格太跳脱,找个老成的带着他。他拍了拍小家伙的胳膊,笑着说:“况且,那兄弟确实唱得好,肯定不是新人了,跟他保持良好关系,对你没有坏处,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季元让浑身一软:“……”
技不如人,只能认了。
但是……
我!比!他!年!轻!
季元让的自我调节功能堪称sss级,瘫下去的肩膀立马又挺了起来。他暗戳戳地翻出图库里偷拍的一张舞台照片,因为偷拍这张照片,他那晚还被保安严重地警告了。
“还好拍到了一张,发到微博上晒死他!”季元让印堂发黑地嘻嘻笑起来,看来就快要黑化了。
因为他当时是偷偷出去的,所以偷拍时离得太远,照片里黑漆漆一团。
只见漆黑中一坨姜黄色灯光,根本辨认不出光亮处是一个舞台,更看不清正在弹钢琴的容修。
把照片放大,竟然花了,虚成了糊糊。
季小鲜肉:“妈哒!!我的小哥哥呢??白照了!!!我的小哥哥!!”
老吉他手:“…………”
……
嗯,这天下午,夜逆的主唱,摔了手机。
甜咒乐队的主唱,心情也很难受。
“去查一下,那个帅哥哪来的,有没有东家……再查查别的,所有。”硬石的走廊里,冷恬对经纪人说。
经纪人默默无语,调查“所有”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很清楚,就像当初让他调查沈起幻那样,兴趣爱好、是不是单身、身家背景、有过几个女人……
那天冷恬原本是抱着和沈起幻“偶遇”的心思去前面儿随便转转,没想到,会看见舞台上的那一幕。直到现在,她的脑中还反复回想着那人的舞台表现力,那张脸,那嗓子,一口气窝在心口,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冷恬深吸一口气,将大鬈发扎成个高马尾,来到排练室。推开门进去,环视其他三名乐队成员,闷声坐在了沙发上,瞥向身边翘着二郎腿玩手游的主音吉他手兼现任男友。“头发出油了,”她嫌弃地说,“黑头不能挤掉吗?恶心死了,一个现场型乐队,颜值有多重要,不用我多说吧?”
“长什么样儿是天生的啊,我有什么办法。”吉他手小声咕哝,过去哄她,“又在哪受气了?”
“那你就去整啊!就算底版不好,整不出盛世美颜,也该注意一点仪容仪表穿着打扮吧?”无名火也不知从哪来,冷恬把手机往桌上一摔,焦躁地往沙发那边挪了挪,“你那天真应该出去看看别人家的主唱,整天就知道玩这个破玩意儿,吃鸡吃鸡吃个叽霸!”
吉他手男票:“…………”
乐队成员们:“????”
莫名其妙的,日常腻歪的甜咒两夫妻,今天竟然在吵架?乐队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冷恬哪来的邪火和怨气。
奇幻紫那边倒是比较安静。
他们的计划是签约硬石。
但是……
沈起幻已经很久没再提起这件事了。
郊区别墅地下排练室,室内的静悄悄的,一片静默。
过了好长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翻看幻神重新编曲的总谱,据说这是一位资深音乐人给新歌的编曲建议。平时也不见他们这么用功,紧迫感来得莫名其妙,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
直到鼓手开口,才终于打破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个容修,什么来头?”鼓手小声问石天一。
“我哪知道,谁知道从哪个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石天一说,“老大应该知道吧?”
“老大呢?”鼓手又问。
石天一摇头,看向通风窗的方向:“野哥,老大怎么还没回来?”
傍晚的夕光从天棚墙角的小窗照进地下室,凌野窝在的单人沙发里,看上去像在假寐,微尖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沙发扶手的皮革,将上好的黑色皮面儿抠得白迹斑斑。
石天一再次上前和他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野哥,睡着啦?想什么呢?”
凌野闭着眼睛,没再像以往那样烦躁地躲开他,而是一动不动地陷在沙发里,一句话也没说。
三支正当红的乐队坐立难安,被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搅得风声鹤唳,而容修这边则是悠哉惬哉,还和“胡同痴呆老大爷”聊了一会。
容修随着人群登上最后一级台阶,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钻出下水道的水耗子,终于从阴凉拥挤的地下通道里挤了出来。
他出了一点汗,拿出一块黑色的真丝手帕按了一下额头。这块帕子是甄素素女士专门为这身西装搭配的,除此之外,还搭配了有皮鞋、领带、皮带、钱包和手表。
这些年,他每个季度都会收到从首都邮寄到东北的吃穿用度,出国的那半年就转寄到了首长家里。寒暑假时父母也会去探望他,为此,容御先生还特地给他在满洲里买了一栋别墅。容修很少住在那,平时留两个阿姨看房子。一家三口在那里一年聚两次,往往不欢而散。
复员之后,容修把房子卖掉了,显然不打算再回去。
容修从地下通道口离开,来到人少的僻静处。
迎着夕阳灼眼的光芒,望向不远处人群熙攘的空阔场地,那里就是老大爷所说的“有街头艺术家表演的广场”。
距离清明还有大半个月,北方三月早晚天寒,只有当阳光直晒在身上时才能感到一丁点的暖意。
容修往小广场走去。
如果甄素素女士在身边,一定会要求他打上一把绅士伞,并且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絮叨:千万不能让夕照日头晒到,那样很伤皮肤;不能喝黑色的饮料,那样人会变黑;不能吃畸形的水果和蔬菜,那样脸会变丑……以致于容修从青春期到成年,肤色一直都是病态般的苍白,当他坐在犹如废弃教堂般的loft落地窗前,就像一位手中捻着红酒杯、终年不见阳光的贵族吸血鬼。
就是这样的童年。
甄素素把她的漂亮儿子打扮得白白净净,保护得密不透风,她放弃了事业和梦想换得了时间,把儿子培养成京城年轻一辈的世家公子当中最优秀出众的孩子……直到有一天,她发现,儿子比自己高了,他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不再一味地听从长辈的话。他穿上了黑色皮衣,叼着一根炫赫门,背着他的那把芬达,骑着一辆黑亮的阿古斯塔,带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小伙子,彻底地离开了家。
……
还没走到广场,他听见喧闹的音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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