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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斯向他打招呼,热情得过分。“乔治,”他说,“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就跑过来啦,来,我给你开间别墅吧。”
乔治投给他一个疲惫的微笑,然后说:“我们找不到丹特了,”他顿了顿,“他不见了,最后一次有人见到他是在桃源酒店。”
“上帝,”克罗斯说,“这很严重啊。但你也知道丹特的,他一向我行我素。”
乔治收起微笑。“他和吉姆·洛西在一起,吉姆·洛西也不见了。”
“这一对活宝,”克罗斯说,“我也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是朋友,”乔治说,“老爷子不喜欢这个。不过洛西的钱一直是丹特负责给。”
“有我帮得上忙的尽管吩咐,”克罗斯说,“我会跟酒店所有员工核实一下情况的。但是也知道,丹特和洛西没登记过。别墅的客人都是不登记的。”
“你回来再说吧,”乔治说,“唐想单独见见你。他还特地包了一架飞机。”
克罗斯沉吟良久。“我收拾一下,”他说,“乔治,问题严重吗?”
乔治板着脸看着他:“我不知道。”
坐在飞往纽约的租用机上,乔治研究着满满一提箱的文件。克罗斯没有自欺欺人,但这是个糟糕的信号。乔治无论如何都不会向他透露什么的。
飞机降落后,三辆封闭式轿车和六名克莱里库齐奥的手下来接机。乔治钻进一辆轿车,示意克罗斯钻进另一辆。又是一个糟糕的信号。天破晓的时候,车轮正滚过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在科沃格的一道道门闸。
屋前有两名守卫,其他人则分散在宅院各处,但看不见女人和孩子。
克罗斯对乔治说:“大家都去哪儿了,迪士尼乐园吗?”但乔治不理会他的玩笑。
在科沃格的起居室,克罗斯第一眼就看见八个人围成一个圈,圈里两个人亲切交谈着。他的心猛地一揪。那是佩蒂耶和利亚·瓦齐。文森特则气冲冲地盯着他们。
佩蒂耶和利亚看上去关系很好。但利亚只穿着便裤和衬衫,没打领带也不见外套。利亚一向都着装正式,这就是说他已经被搜过身而且缴了械。而且他看着的确就像一只快乐的老鼠,被一群险恶愉悦的猫围着。利亚向克罗斯惨然点头。佩蒂耶则一眼没有朝他看过。但乔治把克罗斯往密室带时,佩蒂耶和文森特越众而出,跟了上来。
唐·克莱里库齐奥在那里等着他们。他坐在一张巨大的扶手椅上,正
在吸手卷的雪茄。文森特走到他跟前,从吧台上为他取了一杯酒,但什么也没给克罗斯。佩蒂耶倚着门口站着。乔治坐到挨着唐的沙发里,示意克罗斯过来坐到他旁边。
岁月在唐的脸上越发明显。他的面孔没有任何表情。克罗斯吻了他的脸颊。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松了下来,仿佛泛起了一阵悲哀。
“那么,克罗奇菲西奥,”唐说,“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但你现在得解释原因,我是丹特的祖父,我女儿是他妈妈。这里的几个男人是他的舅舅。你必须给我们所有人一个交代。”
克罗斯试着保持镇静。“您说什么我不明白。”他说。
乔治厉声道:“丹特在哪儿?”
“上帝,我怎么知道?”克罗斯说话的表情仿佛吃惊不小,“他从不向我报告行踪,没准这会儿正在墨西哥逍遥自在呢。”
乔治说:“你不明白。别兜圈子了。你已经被判定有罪了。你把他的尸体丢到哪儿去了?”
吧台边的文森特转过身去,好像不肯看他的脸。他背后的克罗斯听见佩蒂耶朝沙发走来。
“证据呢?”克罗斯说,“谁说我杀了丹特?”
“我说的,”唐说,“搞清楚:我宣布你有罪。这是我的裁决,你不得上诉。我让你到这儿来,是打算从轻发落。但是你必须给我个合理的理由,为什么杀了我的外孙。”
听到这话,听到他毫无感情的语调,克罗斯知道一切都完了。他和利亚·瓦齐都完蛋了。但瓦齐已经知道了,从他刚才的眼神里就看得出来。
文森特转过身子面对克罗斯,花岗岩般的表情软化下来:“跟我爸爸说实话吧,克罗斯,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唐点点头,说:“克罗奇菲西奥,你父亲对我来说可不只是一个同族的侄子,你也不只是一个侄孙。你父亲是我信得过的朋友。所以我也会听听你的理由。”
克罗斯仔细斟酌了一下:“丹特杀了我爸爸,我判定他有罪,就像现在您宣布我有罪一样。他因为仇恨和野心杀了我爸爸,他骨子里还是桑塔迪奥家的人。”
唐一言不发。克罗斯继续说:“我能不为我爸爸报仇吗?我能忘了我爸爸对我的养育之恩吗?还有,我一直都那么尊重克莱里库齐奥家族,就像我爸爸一样。所以我绝对不会相信我爸爸的死跟您有任何牵扯。但是我觉得,您肯定知道这件事情丹特是有罪的,可是您什么也没做。那我又怎么能来求您主持公道呢?”
“你的证据。”乔治说。
“皮皮·德·莱纳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被打得措手不及,”克罗斯说,“而且吉姆·洛西的出现也太凑巧了。这间屋子里没有人相信巧合。你们都知道丹特有罪。还有,唐,桑塔迪奥家的事情是您亲自告诉我的。谁知道丹特杀了我之后有什么打算,不过他自己可一清二楚。下一个,就轮到他的舅舅们了。”克罗斯毫不畏惧地提及唐,“他敢这么干,是因为您对他的宠爱。”他对唐说。
唐把雪茄放到一边。他的表情高深莫测,蕴含着几分悲伤。
佩蒂耶开口了,他曾经和丹特最为亲近。“你把尸体扔哪儿了?”佩蒂耶又问了一遍。而克罗斯没法回答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一段长久的沉默后,唐终于抬起头,对他们所有人说:“给年轻人办葬礼是浪费,他们做了什么需要奠念呢?凭什么让大家又是吊唁又是追思的呢?年轻人不懂同情,没有感激。再说了,我女儿已经疯了,我们还要让她雪上加霜、一点儿康复的希望都没有吗?就告诉她儿子逃跑了吧,就算她知道真相,也肯定是多少年以后了。”
房间里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佩蒂耶走上前坐到克罗斯身边。文森特在吧台后面,把一杯白兰地端到唇边,像是向他致意。
“但不论公正与否,你都对家族犯了罪。”唐说,“必须有惩罚,你赔钱,利亚·瓦齐偿命。”
克罗斯说:“利亚没动丹特,他只是杀了洛西。让我花钱救他的命吧。我有桃源酒店一半的股份。我愿意手中一半的份额交出来给您,赎我和瓦齐的命。”
唐·克莱里库齐奥似乎斟酌了一番,“你很忠诚啊。”他说。他转向乔治,然后又朝向文森特和佩蒂耶。“你们三个同意的话,我也同意。”他们没有回答。
唐叹了口气,好像怀着懊悔:“签字转让吧。把一半财产过户给家族。但是从此你不再是我们的人了。瓦齐必须举家回到西西里,也可以不去,随他喜欢吧。我也只能做这些了。你和瓦齐往后不许再有交谈。而且我当着你的面,对我的儿子们下令,绝不能追究他们侄子的死。你有一周时间处理这些问题、签完字的文件给乔治。”然后唐舒缓语调道,“我向你保证,我对丹特的计划一无所知。现在平平安安地去吧,还有记住,我一直把你的父亲视如己出。”
克罗斯离开房间的时候,唐·克莱里库齐奥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文森特说:“去睡觉。”文森特扶着他上楼,唐现在两腿真的不行了。岁月终于开始毁坏他的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