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情,赵王明知当做,但是一直不愿意去做。现在,这等得罪人的恶事,自然是要推给他这个大能臣,大贤臣,大清官。顺水推舟,顺理成章。天下人谁都挑不出半分错处。
卢东篱赵王现在动不了,是因为他的名声。但是卢东篱在民间,甚至在朝中,能得享大名,是因为他是个死人。正所谓盖棺定论,一个冤死的人,人们只会念他的好,而不会记他的仇。可是,如果这个死人,复活了呢?如果将他投闲置散,他就是全始全终,终身得享美名了,如此岂非太便宜了他。况且一个美名传扬的人,若是又闲着无聊,去弄些公开上书,直斥国事,大肆非议朝政之事,反而更能得直名于天下,也是十分棘手。
因此,自然是应该让他去做事,什么事最难最苦最麻烦全都交给他。只要去做事,就一定会有差错,只要去做事,就一定会有让人指摘责备批评的地方,只要去做事,他就一定会得罪人。一个不再威胁任何人的死人,和一个得罪了天下所有读书人,官员,权贵,甚至也影响到平民百姓习惯了的生活方式,而被乡野村夫暗戳脊梁骨的人,哪一个更好对付?
爬得越高,跌得越重。圣人被人憎恨厌恶起来,比普通人还更加深刻。当世人对他不满,朝臣对他怨恨,只要再暗中掣肘,稍加挑拨,要想找到可以再次将他治罪的理由和时机便不难。而且,再将他治罪的时候,不会再有那么多人为他喊冤,甚至只需稍加引导,便会有无数人拍手称快,那样的报复,岂不是痛快煞人也。
“你做恶人,他得好处。何乐而不为。”风劲节笑道:“不过,他应该不会这样放心你吧?”
卢东篱点头。“暗里监视我的人定然是少不了的。而他还直接介绍了一个人做我的幕僚。”
卢东篱回忆着在御书房见到的那个神情淡然的文士。
风劲节微一思忖:“是陆泽微?”
卢东篱一笑点头。
风劲节眼神明亮:“此人虽没有官职,却是赵王极信重的谋士。把他放在你身边,可见赵王真是十分重视你。”
“有这么一个赵王信重的人在身边,倒也有好处。他既然是聪明人,我们的作为,其中利害之处,他自然也看得明白。总好过让那边时时疑神疑鬼,胡乱掣肘。”
风劲节微笑:“你倒是看得开。可是别忘了,古往今来,你这种让皇帝当刀子使的人,最后不管成不成功,通常下场都奇惨。”
“求仁得仁,夫复何言……”
看风劲节的神情,卢东篱失笑:“……那是以前。”
风劲节怒瞪他。这种玩笑,是好开的吗?
卢东篱眉宇含笑,眼中光华灿灿,锋芒隐隐:“放心。婉贞还在等着我呢。这一次,不管是谁,都别想让我乖乖受死。”
风劲节哈哈大笑:“东篱,你总算悟了。”
卢东篱微笑摇头:“我不是悟,我只是有信心。”他看着朋友月下朗笑的神情,唇边也有了淡淡笑意。
未来的路有多漫长,多艰难,他不是不清楚,只是,他有这个可以相信相托的朋友,一路扶持,一路相伴。他怎么会输,他怎么可以让自己输?
风劲节知他心意,微微一笑,举杯一饮而尽,反手将整只杯子重重敲在石桌上,清脆的粉碎之声,伴着他决然的语气响起:“东篱,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赵王不管有什么阴谋诡计,想什么借口手段,有我在,他绝没有得逞的可能!”
他素来洒脱自在,万事从容相待,便是生死大事,也视做等闲,竟是极难得才会用这种斩钉截铁的语气来说话。
卢东篱,是他的朋友。当他看着前路的时候,他会为他看着身后的冷箭。当他要展翅欲飞的时候,他会为他注意脚下的陷阱。双剑合璧,无论对手是谁,他都有自信一拚!
本来,以二人之间的相知,早就不需要什么宣称,什么表态,更不必感动,也不必内疚。
然而,这一刻,莫名的,风劲节说了这句话,卢东篱却抬头,看那高天朗月,又复看他。
月有缺残,月华却依旧清美如银,落在对面那人的衣上发上,灿然竟似可夺目。
今夕何夕?多像……许多年前的定远关。
记得那夜,他与他并立关头,相约共同守护这片大好山河。
记得那夜,月华如洗,夜风轻柔。他在关头,淡淡然说出那句移山之力也不能移不能改的话。
“我活着,你活着,我死了,你还活着。”
怎敢不自珍自重,怎可轻慢了那人以身相护,生死不弃!
今夕何夕,月色如昨,人事已非。
风劲节九死复生,卢东篱历劫归来,两人竟然还能有缘共饮这一杯月下美酒。
已是天幸。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得友如此,此生何幸!
卢东篱,你修了多少前生,积了多少善缘,今世才能得遇风劲节,今生才能得友……风劲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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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书粽:那个,抓头,最近纳兰实在是不在状态,写得很艰难。这章原稿的文字相当那个混乱,汗,我不得不改动了一些地方,可是她现在上网少,和我又时差,今天我无法和她交流让她定稿了。所以现在这章不能算成品。叹气……等明天她起床了她看过再改过了才能算定稿。这章是劲节部分的一个重要小结,下一章就正式转小容了,嗯,这次是正式转,不是过路,再汗。
今天正文实际是4001字,汗,所以文外话和正文最后几个字都是通过修改添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