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卓天威冷声叱喝道:“你和我说话,眼睛注视着别处就是不礼貌,这也是江湖禁忌,知道吗?”
“你”宛小江惶然说,显然心虚了。
“记起来没有?”
“我我如果知道,天天打雷劈!”宛小江情急发起誓来了,推桌而起,神色慌张。
“在下从不信任发誓的人。”他也离座站起,把裹住的刀向对方一指:“你如果不交待清楚,你就是他的共谋犯,休怪在下得罪了。”
“快来啊”宛小江发狂般大叫,跳到门旁,抓起门角放置着的一根齐眉棍。
门口,抢入两名门神似的巨人。
内间的走道中,也奔出两名大汉。
门外抢入的一人佩着砍山刀,一个佩鬼头刀,都是重家伙,走道抢出的人,一佩分水刺,一佩虎头钩,一轻一重。
“好小子,你跑到咱们这儿撒野来了?大爷要你生死两难。”佩砍山刀的巨人怒骂,傲然地冲进,伸出蒲扇似的大手,五手如钩,毫无顾忌地劈面便抓。
卓天威哼了一声,右手一翻,奇准地扣住抓来的大手脉门向侧引,发觉对方手上的劲道居然沉重无比,心中一动,真力骤增,同时伸脚一拨,拨中对方的右腿外侧。
他身材高,但仍比对方矮一个头。
两人相搏,有如小鬼博金刚。
巨人立脚不牢,身形向左方飞撞,砰一声大震,左肩撞在墙壁上,似乎整座房屋也跟着摇晃。
佩鬼头刀的巨人晚到了一步,铁拳刚好攻出,却失去了目标,卓天威的身形已移了位。
“噗”卓夫威打击之快,捷逾闪电,一记反掌努在一拳落空的巨人右耳门上。
“喂”巨人开始扭转,开始打旋,开始拔刀,也开始摔倒,手离开了刀柄,刀未能拔出,在地上扭动,像喉管尚未割断的老公鸭。
几乎在同一刹那,两位从内间奔出的大汉,刚将分水刺和虎头钩拔出一半,快速可怖的打击已经光临,重掌着肉声暴起,人影接触快速绝伦。
“啊”倒了一个,是被齐眉棍误中左肩颈击伤的。
另一个没发出任何声音,仰面便倒,倒了便爬不起来了,失去知觉像个死人。
一棍劈出的宛小江连人影也没分辨清楚,却误把同伴敲倒了,棍反弹而起,还来不及收招,脖子便抢先被卓天威扣住了,失去应变能力。
卓天威将宛小江反压在地上,裹着布的刀连敲两记,左右肩关节被敲松了,双手便失去了用劲能力。
“你如果不吐实,在下要拆散你的每一根骨头。”卓天威凶狠地说,扣喉的劲道略减:
“你犯不着替姓齐的挡灾。说!”
一照面间,四个插手的人全倒了。
两个失去了知觉,一个晕头转向仍在地上挣扎难起,一个按着撞墙撞裂了的肩骨不住地叫痛。
宛小江不是糊涂蛋,知道大势去矣!没有指望啦!一切都完了。
“天我的确不知道”宛小江发狂似地厉叫。
“天杀的!你竟说不知道。”
“我我的确不知道”
门外跨入一个英伟的青袍中年人,疾趋桌旁。
卓天威背向着门外,超人的听觉发现有人接近,不加思索地放掉宛小江。大旅身伸手擒人,五指疾扣青袍人的左肩锁骨要制肩井,捷逾电闪。
青袍人一惊,疾退八尺,从指尖前退走,危机间不容发,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卓天威一抓落空,也心中一懔,哼了一声,如影附形逼近,一掌劈出。
青袍人已无法再闪避、卓天威攻击得太快了。百忙中只好硬接,抬手以巧手拂云接下他的一招。
“噗!”双掌接触劲道相当,双方的马步皆斜移半步,掌亦分离反震。
“好!”卓天威豪情勃发,又是掌吐出。
青袍人也不甘示弱,右手亦吐。
“啪!”双掌行凶猛的接触,劲风进爆,内力行雷霆一击,双方都有意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
卓天威感到手臂如受雷殛,对方的奇异掌力可怕极了,震撼力似乎沿臂直撼心脉,反震力也极为凶猛,马步一乱,连退两步。
青袍人大吃一惊,直退至门口,被门限一绊,几乎翻跌出门外,总算用千斤桩稳下了摇摇欲倒的身形,右手一阵酸寐,难以抬起来了。
“好手难寻,再接我一掌!”卓天威沉喝,冲进、伸掌、攻出。
这次,他的掌势不带有劲风,像是虚按而出似的,他用上了不轻易使用的奇异掌力向青袍人攻去。
“接不得!”门外传来急叫声。
青袍人本来要出掌封架,闻声收掌,身躯缩成一团,轻灵地飘出门外。
卓天威的无声无形掌劲到了,将抱元守一身躯放松的青袍人直送出两丈外,飘到街心翩然落地,站稳了上体却仍在摇晃。
门口出现了两个人,挡住了门口。
卓天威深深吸入一口气,全身放松恢复原状。
两个人,一个是风华端庄的中年美妇,穿了朴素的青衣裙,荆钗布裙掩不住大家闺秀的风仪。
另一个是书生打扮的南宫凤鸣姑娘,脸型一看便知与中年美妇相去不远。
“这是一种神奇的掌力!”中年美妇脸上有惊讶的神情:“哥儿,能摧山撼海吗?”
“你你们?”他脸一红,盯着南宫凤鸣发怔。
青袍人大踏步接近,从两女让出的空隙进入大门。
“好小子,你是这样谢我的?”中年人用手指向他不住乱点:“那天晚上在枫桥客栈,要不是我和小女抢出救应穷追那骚狐狸,你今天还能用怪异掌力对付我?”
他恍然大悟,原来那晚击倒卖唱者的人,是这位青袍人和南宫凤鸣?
“对不起,南宫大叔!”他行礼,脸红耳赤:“那晚小可中迷香在先,没看清救应的人是谁。大叔也冒失,从小可的身后悄无声息的接近,接招的掌力劲道骇人,小可一时兴起,所以”
“所以要用绝学教训我?”
“大叔休怪,小可衷诚道歉。小可年轻气盛,碰上劲敌便”
“好了好了,你这小子很了不起,所练的内功劲随念发,表面阴柔,其实刚猛绝伦,已臻阴极而阳生境界,必定出于玄门。小子,那是什么怪功?”
“南宫大叔”
“我不胜南宫。你小子不愿说?”
“很抱歉,那大叔是”
“把这几个家伙弄走,咱们谈谈。”青袍人不回答他的问题,动手救人:“这个假宛小江,确是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美妇和南宫凤鸣已经进来了。
不久,被弄醒的四个人与假冒的宛小江,相扶着狼狈而逃。
反客为主,四个人占据了小屋。
“我姓傅,傅华。”中年人坐在上首含笑说:“听说过我这号人物吗?”
“哦!原来是傅前辈,武林大名鼎鼎的长春谷谷主侠驾光临,幸会幸会!”他由衷地说道:“厉魄和怨鬼在天平山,曾经说出南宫姑娘是长春谷的人。”
“晤!难怪,他们不派人挑衅,原来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了。不愿树敌,所以装聋作哑。”长春谷谷主苦笑了笑:“他们如果不挑衅,我们就没有藉口,师出无名,很难着手逼他们的消息了。”
“镇江血案的消息?”
“是啊!”“小可也在查。”
“你也在查?”
“是的,大叔想知道原因吗?”
“废话!要是不想知道,为何盯你的梢,留意你的动静?你对小女说,你知道那裴翠龟是南京失窃的六十七件珍宝之一,我便决定要和你详谈了。至于这个假的宛小江,其中内情我已经查清了,你先说,我再告诉你。”
“好,我说。去年”
他将汉阳府富户出售珍宝救灾,在南京失去该批珍宝的经过说了。
当然,他没提他的家世,也没提自己的本名卓天宏,更不提南京江南名剑客惊虹一剑庞大极庞五爷,该说的他都说了。
三人听他说完,全用奇异的眼光注视着他,似乎他是个来自其他世界的怪物。
“你卖掉祖产一个人赔,天下间竟有你这种怪物!”长春谷主的叫声怪怪的:“珍宝又不是你丢的,你这哥儿,我真想臭骂你一顿,可是该骂的却不该是你。我问你,挑珍宝的人,的确一无所知?”
“是呀!他们都是憨厚朴实的忠心仆人,绝不会昧着良心撒谎。”
“出店之前,你们检查时可曾发现可疑的征候?我是说,你们离开金陵客栈前往古古轩之前。”
“小可根本没留意甚么征候。”
“离开古古轩之后呢?”
“大家都垂头丧气,还能留意什么?”
“那天晚上呢?”
“珍宝箱放在小可的房中,小可敢说,落叶飞花入室,也休想瞒过小可的耳目”卓天威苦笑着说。
“唔!那么,珍宝该是在你们离开古古轩,在大街上被人调包的。”
“小可也猜想是在街上丢的,挑珍宝的人跟在后面,但大街上人多”
“人多才好调包,他们当然是早就注意你们了。晤!只有一个可能。”
“大叔之意”
“你听说过迷魂术?”
“小可出身玄门,略有所知哎呀!”
“你怎么啦?”
“迷魂术?”他一掌拍在桌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方面的伎俩?那些拍花的妖人还加上药物并用呢!”
“现在,已经有了多种线索。有人用迷魂术调走了你巨万珍宝,一件三珠凤钗由翻江倒海手中在苏州出现,一件翡翠龟出现在镇江的血案现场,极可能是一个叫赵元咎的人所拥有的。”
失宝在一年后出现两件,分别出现在相邻的镇江和苏州。珍宝不可能在乡镇出售,大埠的古玩店不敢收购来历不明的珍宝,当铺也没有庞大的资金收当,这表示大件的稀世宝物,已落在某些与江湖人有往来的大收藏家手中,小件的散落在江湖歹徒们手中流传。镇江苏州紧邻南京,这批珍宝可能仍在江南。”
“爹,会不会是歹徒故市疑阵呢?”南官凤鸣提出意见:“珍宝的买主可能在北地某些大城,甚至在京师,歹徒们则故意用三五件珍宝在江南露面,在江南追查岂不中了歹徒的圈套?”
“当然有此可能。”长春谷主点头:“在没有获得其他有力线索时,只能用笨办法一步步追查,从翻江倒海和赵无咎两方面下手。翻江倒海追查不难,赵元咎却十分辣手。赵是天下第一姓,歹徒们用化名,首先便会冲口而出,查起来难上加难。卓哥儿前来找宛小江找翻江倒海的下落,可说又多了一条线索。”
“大叔把姓宛的轻易放掉了,哪儿来的线索?”卓天威摇头苦笑。
“昨天,我来这里侦查,希望在混混们口中,找出有关赵无咎的线索,当然以专门包庇亡命的宛小江为目标。岂知二更天潜入,却发现这个假冒的宛小江,与他请来的四个保镖在内间大吃大喝,酒后吐真言,那泼皮只是面貌与宛小江有三五分相像的混混而已,早些天,他在灵岩山他的地盘鬼混,被人从背后击昏,醒来时身在船上。星光朦胧,他只见到一个蒙面人,给了他五百两银子,要他请几个保镖,来这里冒充宛小江,威胁他如不遵命,便取他的性命。就这样,他来了。他当然认识宛小江,却不知道翻江倒海,你能追出什么来?真的宛小江,可能在某处湖底喂了鱼虾啦!”
“那岂不是没有线索了?”他沮丧地说。
“不然,这表示你已经向盗宝贼接近了一大步,对方已情急杀人灭口了,盗宝贼的主谋与同谋,很可能就在附近。依我的估计,翻江倒海的处境,恐怕险恶得很,下一个被杀的人一定是他。卓哥儿,你真不该到处张扬的,你替我增加了大困难。”
“大叔是指”
“你曾经向吴中一龙的人,透露找赵无咎的底细。”
“这”“真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长春谷主瞪了他一眼:“风声一走漏,那淫贼岂不远走高飞,有多远就走多远,真糟!”
“这这”他惭愧地低下头:“小可也也认为是线索,有追查的必要,由于人孤势单,所以”
“所以病急乱投医?”
“爹,不要逼他了嘛!”南宫凤鸣替他缓解。
“小可抱歉!”他讪讪地说。
“看来,你我所找的目标几乎是相同的,而且也找对了方向。”长春谷生不再责备他:
“那些混帐东西,必定与苏州这些豪霸人物。有牵连。”
“大叔,小可该该怎办?”他用求援的口吻问。
“办法倒有,可是”
“大叔,什么办法?”
“雷霆手段。”长春谷主沉声说。
“雷霆手段?”
“是的,雷霆手段。目前,你的绳索已经套上了他们的脖子,只要把绳子收紧些,他们就会受不了啦!”
“对,收紧绳子”他兴奋地说。
“可是”
“大叔,可是什么?”
“我我却不能鼓励你这样做。”长春谷主苦笑了笑:“而且,我不可能与你联手合作。”
“哦!小可明白!”他呼出一口长气:“长春谷傅家,是侠义道武林十大名门之一,不能乱来,行不能逾规,事事讲道理”
“卓哥儿,别讽刺人了!”长春谷主抢着说。
“小可不是侠义门人。”他笑笑。
“你”“所以小可不妨用雷霆手段。”
“你不能乱来”
“老伴,你不在场,是不是?”傅夫人站起微笑:“走吧!我们去看看我们的船,看船夫们是不是偷懒。”
长春谷主摇摇头,携妻出门走了。
南宫凤鸣拉拉要跟出的卓天威,向他嫣然一笑。
“那是我娘,妒恶如仇,可不像我爹那么好修养。”南宫凤鸣低声说:“娘同意你用雷霆手段,你明白吗?”
“哦!你爸爸到底姓什么?”他不胜困惑:“长春谷主博华”
“我娘姓南宫,南宫玉。”
“凌云燕是你娘?”
“是呀!我女扮男装,用我娘的姓行走江湖比较方便些。”
“你也赞成雷霆手段?”他问。
“你怎么这样笨?”傅凤鸣姑娘娇嗔,白了他一眼。
“我真的很笨。”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我真该把郝四爷带到僻静的地方割他,他就会乖乖地把翻江倒海的下落招出来了。好!还来得及。”
“别忘了,我也有一份。”傅凤鸣欣然说。
“你?以后再说,我该走了!”
“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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