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声有鬼,片刻间便发挥了催眠作用。贞儿话未完,便像游魂似的缓缓向柴门走去。
杜弘一惊,舌绽春雷大吼道:“退!迷魂萧音”
他的吼声仅令弓贞儿浑身一震,脚下一顿,接着重新举步。他也感到神智有点模糊,知道利害,火速掩耳飞退,远出三四十步外,始神智回复清明,但仍感有点昏然。
萧音已因相距过远减弱,他已禁受得起,怒叫道:“玉萧客,我不信你能整晚都在吹。”
门开处,弓贞儿已进入屋中。
玉策客放下玉萧狂笑道:“银汉孤星,你来吧,等你一接近,在下便要用断魂魔音对付你,断魂而不仅是迷魂了。哈哈哈哈!”
杜弘没料到对方的利害,并非是吹奏术高明,而是那支怪异的玉萧,本身所发的音调有鬼,可发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据他所知,即使萧技已臻出神入化的人,也不可能在片刻间令听者昏迷,任何超凡入圣的高手,也不可能在惊扰激动中以萧音制人。
这支玉萧如不毁去,他无法入屋抢救付孙秀。除非他能秘密接近,一举偷袭。
事先弓贞儿已警告过他,后门不可接近,禁制危险,那么,屋侧如何?
他又想到,老巫婆既然能在屋后设置禁制,决不会愚笨得忽略了屋侧。那么,唯一接近的是屋前的小径,别无他途,除非他乖乖撤走了。
无论如何,他得将仲孙秀救出魔掌,决不退缩,任何代价在所不惜。可是,左思右想仍然无法可施。
投火把放火将人驱出?此路不通,里面有仲孙秀,投鼠忌器行不通。
唯一可行的是,接近突然冲入。他开始蛇行鹭伏,一步步小心爬行而进,毫无声息发出,不顾一切向草屋接近。双耳已用布团堵塞,希望能阻止一部份萧音侵入。
近了,三十步、二十步
躲在门后的玉萧客听不到任何声息,心中深感不安。如果不开门,萧音便无法发出,也许门壁将萧音折回,自己反而受害呢。
“噗”呆立在一旁的弓贞儿被击昏了。
柴门徐徐拉开,迷魂的萧音袅袅传出。
二十步外的杜弘大惊,赶忙贴伏在地双手掩耳,仍感到心烦意乱,昏然欲睡。久久,萧音总算中断了。他心中暗惊,忖道:“这畜生果然难缠,不时用萧音搜索,确是够精明,但我仍然有机可乘。”正想重新爬进,玉萧客已发话了,高叫道:“银汉孤星,你躲不住的,我知道你在何处,只要你进入断魂魔音的威力范围内,我会制你死命的。不要妄想从别条路径直达,除了门口的小径外,其他四周皆有老巫婆的禁制,妄行乱闯,有死无生,不信何不试试?”
杜弘并不认为对方在虚声恫吓,不敢一笑置之,心中不住地想:“迷魂魔音如果掩耳,威力尚可及四十步左右;如果事先毫无防备而又不掩耳,估计威力可能远及百步以外。但不知断魂魔音威力如何?当然要比迷魂魔音近得多,很可能吹奏这种魔音需耗不少精力,不然这家伙刚才为何不用?这该是耗精力最大的魔音,如非生死关头,他不敢胡乱使用。哦!我得先试试。”
他开始后退,退出四十步外。
迷魂魔音又起,他心中暗喜。至少,主动操在自己手中,大有可为。
他再远出二十步,开始找寻石块,可是白费工夫,这一带根本没有石块可找。他不得不远走,最后在显陵附近,弄到两块尺宽两尺高的厚石碑,打碎后搬走海碗大的碎碑六块之多,取道返回原处,小心地接近至三十步左右停住,然后寻找头顶的树林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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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萧客又用迷魂魔音搜索。他贴地伏下搞住双耳,对迷魂魔音已可以忍受了,他的定力比弓贞儿强得多。
等魔音休止,他站起掷出一块大石。
枝叶折断声震耳“砰”一声响,大石落在屋侧。
玉萧客不上当、大笑道:“哈哈哈哈!顽童掷石,你这是算甚么?”
语声刚落,砰一声大震、第二块大石重重地击在门右的土墙上,击穿了一个大洞,草屋摇摇。
破空声继续传到“砰”一声响,第三块大石击中门左的土墙。
玉萧客慌了手脚,大叫道:“姓杜的,你想砸死仲孙秀么?”
“砰!”第四块大石击在门楣上,草屋格格啊。
玉萧客真慌了,如果大石恰从大门投入,击中屋内的物件,引发禁制,岂不完了?一急之下,不假思索地举萧就唇。
裂石崩云的高亢尖锐异声破空飞扬,似乎草屋亦在萧声中抖动。
三十步外的杜弘俯伏在地,双手掩耳,但仍感到脑门欲炸,皮肉发紧不住抽搐,神智昏乱,气血翻腾,脑袋像是挨了狠狠的一捧,浑身冷汗,可怕的窒息感来势如飞瀑怒潮。
他的神智并未涣散,收敛心神调和呼吸,全身放松,忍受着无边的痛苦。
他知道,自己正处身在断魂魔音的威力圈内,他必需度过难关。他也明白,这种极耗中气的魔音,决难支持太久,玉萧客也在生死关头,魔音如无法将他置于死地,玉萧客便会萎顿得失去抵抗力,总有一方要去见阎王。
怪,魔音怎会绵绵不绝?他不相信玉萧客的元气能支持这许久,但事实却推翻了他的推断。
他难以忍受,突感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扭验向上,发出一声可怕的呼号。
“啊”呼号声与萧声相应和,修然而止。
萧声亦止,传出玉萧客疲惫的叫声:“姓杜的。江湖上永远没有你银汉孤星其人了。”
蜷缩在堂角的仲孙秀心胆俱寒,一声厉叫,窜出抓起了门角的泥偶,向坐在门内脸向外的玉萧客砸去。
“蓬”一声轻响,泥偶的五官和脐眼肛门等处,喷出了阵阵青烟,然后着体碎裂。
“你”玉萧客惊叫,突然仰面便倒。
“砰!”仲孙秀也摔倒在地。
杜弘因发呼号而身心交疲,静静的仆倒在路中。
死一般的静,天快亮了。
同一期间,金城四丑的爪牙井寅,自从向玉萧客示警之后,慌忙溜走奔赴金墉城,纠集了二十余名黑道中名号响亮的党羽,正加快地赶来,要替他们的主子金城四丑报仇雪恨。
终于,天色发白。
杜弘已一寸寸移至草屋约十余步,大感奇怪,为何不见玉萧客出来找他?
“这家伙如不是胆小,便是太过精明。”
天快亮了,这十余步他必须以全速冲过,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再推进两三步,他准备飞射而起。
蹄声如雷,大队人马赶到。
他吃了一惊,心中叫苦。正想先下手为强,无畏地冲进,突听叫声震耳:“玉萧客,银汉孤星呢?咱们联手,活剥了他。”
他听出就是昨晚警告玉萧客的井寅,心中大恨。这一叫,岂不让玉萧客提高警觉,冲进岂不是白送死?
已不容他多想,马群到了,二十余名黑衣人纷纷弃了坐骑,提刀抡剑蜂涌而来,向草屋急奔。他首其当冲,避无可避。
井寅是个豹头环眼大汉,正是他在萧家纵走的六名爪牙之一,手提刽刀领先奔来。
他无名火起,料想玉萧客投鼠局器不敢用魔音,猛地一蹦而起,冷叱道:“狗东西!这次决不饶你。”
井寅吃了一惊,修然止步举手一挥,大叫道:“就是他,咱们乱剑分了他的尸。”
二十三个人围住了他,刀剑并举,瞬即合围,二十三双饱含怨毒的怪眼死盯着他,似要活活将他吞下。
他冷然徐徐环顾,一字一吐地说:“钟不敲不响,鼓不打不鸣;咱们话讲在前面,你们人太多,如果不讲武林规矩一拥而上,那么,在下只好用孤星镖打发你们。现在,你们最好按规矩一个一个上。”
井寅桀桀怪笑道:“小狗,咱们这次全在衣内穿了软甲,你的孤星镖留着吧,这里就是你分尸理骨之地。”
他淡淡一笑,点手叫:“穿了软甲护身,很好。第一个先上的人,就算是你好了。其他的人在你被击倒之前如敢上前,他必须留神在下的孤星镖。招呼已经打过,不要怪杜某心狠手辣,你上啦!阁下。”
二十三个人,不可能同时近身递兵刃,一拥而上反而施展不开。再加上这二十三个人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心怯,金城四丑死伤殆尽,心中像是被压上一块铅,要不是倚仗人多壮胆,恐怕会有一半的人不敢前来。
他徐徐拔剑,立下门户,虎目中冷电四射,全身放松,凝神待敌。冷静得像是一座石人。
井寅开始心虚了,徐徐绕定争取空门。
他也徐徐旋转,举剑平肩,锋尖齐眉,紧吸住井寅,传统的剑式并不标新立异,但那表露在外的气魄,与冷静从容点尘不惊的神色,与武林中的剑术名家相较,毫不逊色。
二十三条好汉都是行家,皆被他那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冷静神色所震撼,勇气逐渐在消退。
恶斗一触即发,动手的刹那间,将是石破天惊生死立判的雷霆一击,一比二十三,一接触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毫无侥幸可言。
二十三个人以井寅为主,井寅绕走争取空门,其他的人,也不得不跟随着移位。这一来,自然有些人跟不上,使暴露出难以弥补的弱点来。更糟的是,小径之外密生着合抱大的古树,真正可以施展的地方,方圆不足两丈,移位极感不便,而活动的中心,又被他所占据了。
先下手为强,他找到机会了。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一声低叱,他抢制机先猛扑井寅,剑吐长虹奇快绝伦,恍若电耀霆击,入剑俱进,智珠在握。
井寅一声怒吼,刽刀急救,心虚地后退。糟了!身后是一株大树,背部向树干急撞。
同一瞬间,有五名大汉及时冲上出招,合群之势相当绵密,配合得也不差。
同一刹那,他左手暗藏的十枚孤星镖,以满天花雨洒金钱的上乘手法打出。
二十三人都在动,只是有快有慢而已。
人影飘摇,刀光霍霍,剑气飞腾。
“啊”一声惨号破空而飞。
同一瞬间,另一方也爆发惨叫。
“砰噗!”有人倒了。
“谁是下一个?”是杜弘的沉喝,声如石洞里突然起了一声乍雷。
急动的人影倏止,飞腾的刀光剑气突然消失。
“砰!”又有人倒下了。
“啊”一名大汉在草丛中翻滚哀号。
杜弘贴井寅身侧而立,剑尖有光闪耀。井寅倚在大树上,刀失手掉落,双手绝望地撑住身后的树干,瞪大着眼,张大着嘴,想叫叫不出声音,身躯在抖颤,徐徐往下滑倒。喉结下方,创口有节拍地张合,血随心脏的跳动而一阵阵涌出。随血涌出的还有些泡沫。
最后倒下的。是右后方的一名大汉。
除了呻吟与哀号,所有的人皆形如僵尸,张口结舌惊怖万状,没有人敢移动。
四周,除了井寅之外,洒豆子似的倒了七个人。十枚孤星镖,收取了七条性命。七个人中,创口仅有两处,眉心和喉结下方,都是致命要害。
十五比一,敌势仍强。
他徐徐移回路中,再次沉声问:“谁是下一个?”
左手向上扬,抛起十文孤星镖,形成一串上升的尺余高的钱串,然后有序地落回掌心,响起一连串铜钱叠落的清鸣。
这表示下一次围攻的人,最好记取上一次七个人的教训。
首先,是正南的两个人,脸无人色地向后退,退出丈外扭头撒腿便跑。
有人开头溜走,第三位好汉也就毫不脸红地转身逃命,这并不丢人现眼,千紧万紧,性命要紧,活,这才是当务之急。
先逃走的人是聪明人,后走的也不是傻瓜,不知由谁起的头,突然人影四分,作鸟兽散。
蹄声急骤,好汉们都逃掉了,好朋友的尸体也没人管啦!这时候哪管得了江湖道义?
杜弘突然醒悟,像一头怒豹,发狂般飞跃而起,两起落便冲入大开的柴门内。
他怔住了,站在厅中发愣。右手的孤星镖,皆无用武之地。
门内仰躺着玉萧客,那支怪萧跌在一旁。
仲孙秀伏倒在玉萧客的右首不远。弓贞儿侧卧在另一角。玉萧客身旁,散布着凌乱的泥偶破片。
“全死了?”他脱口叫,只感到心中发冷。
收了剑,他首先奔向仲孙秀,突觉心中一宽。仲孙秀脸色苍白,但全身没有伤痕血迹,尚有气息。
“小妹,小妹”他抱起仲孙秀狂叫。
叫不醒,用推拿术也失效,既不是被打昏,也不是虚脱昏倒。
当他搬动检查弓贞儿时,不由大喜,弓贞儿是被击昏的,行家一看便知,耳门有圆形物打击的青肿伤痕,毫无疑问是被玉萧所拍击打昏的。
推拿片刻,一捏人中,再度一口气,一叫唤,弓贞儿吁出一口长气,神智渐清。
“弓姑娘”他拍着对方的脸颊叫。
弓贞儿张开凤目,讶然叫:“杜爷,我我怎么了?”
他扶起弓贞儿,苦笑道:“你被迷魂萧音所迷,入屋被打昏了。”
弓贞儿惨然一笑,摇头道:“惭愧,我一生中,随家师习迷人心性的巫术,没料到这几天中,先后两次被萧音所迷倒。这这真是从何说起?”
“姑娘,这叫做强中更有强中手。”
“这害人的巫术,真不能练了”
“那是以后的事。你来看看,他们两人是怎么一回事?快帮助我。”
弓贞儿看到了泥偶的碎片,说:“他们打碎一只泥偶,被里面藏着的毒烟熏倒了。”
“有救么?”
“解药在家师房中。”
“快去取来。”他兴奋地说。
弓贞儿急急摇头,恐惧地说:“老天,我怎敢进去?”
“令师已经死了,你怕什么?”
“家师的房中,不经召唤决不许进入,里面设了连我也摸不清的禁制,进去有死无生。”
“这这岂不是无法可施了?”
“恐怕是的。”
“我进去”
“千万不可。告诉你,不但是房中,连厅中各物,也不可贸然移动。这泥偶本来安放在门角,也是禁制之一,只消轻轻触动,五官七窍喷出毒烟,中者便倒。他们大概不慎碰碎了,怎能免祸?”
“那难道就无法可施了?”
弓贞儿沉思片刻,说:“把他们带回嵩县萧家,雾中花没收我的那只百宝囊中藏有解药。”
“这两百里路”
“另一人身上有解药”
“谁?”
“家师的仆妇苟姥姥。怪事,她不知到何处去了。”
他向门外一指,说:“门左方不远的草丛中,有一具老女人的尸体,不知是不是苟姥姥。”
弓贞儿奔出门外,一眼便着列不足三丈处的草丛中,躺着已僵了的苟姥姥。玉萧客晚间不敢走得太远,将尸首草草拖入掩藏,认为晚间即使老巫婆返回。也不会发现尸体,他以为看不见便可瞒过一时,老巫婆一回来,带了俘虏一走了之。晚间确是不易发现一但白天一眼便可看到。
“这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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