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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的不快之年渐渐远去,新的不快之年又粉墨登场。西历二一九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夜,对于爱克尔罗尼亚防卫局次长兼野战装甲车部队司令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中将来说,并不是个心情愉快的夜晚。
阿斯巴鲁是以aaa之名,名扬四海的军事家。他的名声与新?卡米洛特的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以及普林斯哈拉鲁特市的由利库路冈并驾齐驱。虽然传闻中这三人对其他二人都敬而远之;但这并不有损于他们的名声与战绩。他们三人中原本就没有以人品优良,性格敦厚为招牌的人物。
“世间最不幸的事莫过于被讨厌的对手缠上”他们是这一哲学的信奉者也是实践者。这种哲学有着数种应用形,并随着他们性格的不同而发生独特的变化。打个比方,aaa曾经这么说过:“好人往往死得早,但早死的并不一定是好人”所以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打算尽可能地长命百岁,以此让那些他讨厌的家伙们好好地不幸一下。
他今年连三十一岁都还未满,不要说老衰,就连老练也还没达到;并且他既不追求老练,也不希求安定。只求能增加战绩提高地位、获得与之相匹配的收益;而私生活方面,他信奉无拘无束的单身主义。如此落拓不羁的他之所以现在会非生气不可,是因为四十天前在贝鲁海峡迫不得已“无功而返”
爱克尔罗尼亚元首,阿斯巴鲁的上司尼柯拉斯布鲁姆并不希望增长这个军人的权力,所以如此嘲弄他。
“是不是觉得这是联合军的失败,而不是自己的失败啊?”
aaa沉默不语。虽然他的确是这么认为的,但却被布鲁姆先发制人。正当他思考着如何诙谐地反驳之时,尼柯拉斯布鲁姆却带着一尘不变的绅士微笑,与另一位出席者攀谈起来。那位出席者是位年龄在三十岁前后、身材丰满容貌艳丽的女子,她有着宛如黄金分割法计算出的身材和一头铂金色的秀发,aaa因此对布鲁姆更增了几分厌恶。
嘛反正不管自己如何反驳都于事无补。贝鲁海峡攻防战中,其他六都市组成联合军对布伊诺斯松迪市发动攻势,但却“被揍了个落花流水,还沾了一身唾沫”(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语)。失败的原因有数个:指挥不统一,补给不足,不占地利、战意为零。并且布伊诺斯松迪军的指挥官优秀到让人抓狂。据说名为琼汰?诺儒特的指挥官在取胜之后,枪毙了独裁者艾贡劳德路普。现在大概正作为新的独裁者迎接着市民的欢呼,踏出自己政治生涯的第一步了吧。
然而,aaa这次的预料却完全落空。此时一名逃亡者刚好抵达了爱克尔罗尼亚。
“我的名字是琼汰?诺儒特。希望逃往贵市,如能被收留,我自然不胜感激。但如果遭拒绝,我也不会心怀怨恨”
随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感觉像是学生画家般的青年从车中走了出来,他走动时需要柱着根拐杖。听到他自报家门的警备兵大吃一惊,急忙向聚集在宴席会场中的大人物们报告。
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人群中,首先行动起来的是aaa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他大步走出主会场,以流畅的动作侧坐上楼梯的扶手向下滑去。对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使用视线范围内可利用的最便捷交通手段。他无视四周诧异的目光,径直走到逃亡者跟前。二十二世纪军事史上的两位异才,就这样进行了没有任何戏剧性的实次相遇。
面对逃亡者,aaa毫无保留地提出了自己疑问。
“你是从暴虐的侵略者手中保护布伊诺斯松迪的英雄吧?明明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却为何要逃亡?!”
实际上,琼汰?诺儒特并没有遭到官方通缉,所以正确来说并非逃亡,而是单纯的移居罢了。但在当事人的心中和周围人的眼中,把这称为逃亡并没有任何不妥。诺儒特于是简短地回答到。
“因为待不下去了”
琼汰?诺儒特被艾贡劳德路普视为“除了作战以外一无是处的无名青年”并且这种见解与事实几乎完全相符。其本人也没有提出过异议。在妻子歌露娜利雅过逝后,琼汰?诺儒特胸中就被挖出一个无形的空洞。“除了作战以外一无是处的无名青年”没有填平那个空洞的能力。杀死造成妻子逝世的罪魁祸首艾贡劳德路普后,他本以为命不久矣。可是那些本应审判他、动用私刑绞死他的布伊诺斯松迪市民们,却把他当作“独裁的解放者”来欢迎。诺儒特逃走了,为了能从强加于他的独裁权力的恐惧中逃脱,他只有选择离开母都市。就在胜利宴会结束后不久,诺儒特便驾车开始了长达一万五千公里的孤独旅行。
“不过,独自一人腿脚不便地逃出来,肯定很辛苦吧”
aaa罕见地说出了同情般的语句。
“不,我一直都是两个人”
诺儒特的回答让aaa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aaa并没有对此表示疑问,他提出另一个问题:是何理由让琼汰?诺儒特选择爱克尔罗尼亚作为逃亡地。诺儒特回答了他,那并非是什么哲学性的理由。如果仅通过陸路前往其他都市的话,最初只能到达爱克尔罗尼亚。毕竟在四十天前那场血肉横飞的战争中,他已将除布伊诺斯松迪以外的六都市通通得罪了,在选择都市时他没有什么可以挑三拣四的余地。
经过数场见面与会议后,爱克尔罗尼亚同意了琼汰?诺儒特的逃亡请求。基本上,逃亡权被视为各都市市民的人权之一,就算数天前还是敌都市的市民也不例外。在aaa的推荐下,诺儒特还获得了军籍,成了aaa的部下。
aaa的幕僚鲍兹威鲁大佐,小心翼翼地向长官试探道。
“这事有些怪呢,司令”
“什么事?我原本就是个善良亲切的男人哟,温柔地对待无家可归的逃亡者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
“那是什么?”
“就是说,贝鲁海峡攻防战中琼汰?诺儒特战胜了阁下胜者成为败者的部下,这事有点怪呢”
鲍兹威鲁闭上了嘴巴,aaa正带着肉食兽的笑容打量着他。
“听好了,鲍兹威鲁!在我身边半径五米的范围内,就别妄想言论自由这种事了。那次是联合军败给了布伊诺斯松迪军,而不是我败给了诺儒特”
“是,请原谅属下,属下以后会谨慎注意的”
鲍兹威鲁大佐煞有介事地敬了个礼。aaa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后脸上肉食兽的笑容消退了。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这种小事,刚才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不过,他对于自己的说法并未脱离布鲁姆的讽刺范围这一点感到不太有趣。
鲍兹威鲁大佐也多虑了。琼汰?诺儒特在停留了一周后,便对爱克尔罗尼亚感到了厌烦,开始后悔逃亡到这里了。待遇诚然不算坏,或者应该说非常好。但他难以忍受被当作贵宾般高高捧起,在社交界到处供人观赏。虽然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微妙,但对于爱克尔罗尼亚的战死者来说,他不正是仇敌吗?被人憎恨自然无可厚非,但再怎么也不应该被如此厚待啊!
“元首真是辛苦了”
aaa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元首尼柯拉斯布鲁姆厚待诺潞的真正用意昭然若揭。作为权力者的通病,他常常担心出现对立的竞争者。对于最有力候补者的aaa,当然不会怀有什么单纯好心。但如果能把以逃亡者身份出现的琼汰?诺儒特,作为对抗aaa的人才收入己方阵营中,不是正好能能反过来削弱aaa的势力吗?因为打着这种算盘,布鲁姆才会如此厚待年青的逃亡者。
其实布鲁姆大可不必为aaa的存在而烦恼。虽然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作为军事家的声望极高,但在政界中的声望几乎为零,所以当然不可能动摇布鲁姆一丝一毫的地位。布鲁姆并非无能者、也不是恶贯满盈之人;但他总是对假想敌意识过剩,并屡次三番地宠坏人才。
布伊诺斯松迪市的反应,目前阶段不成问题。就好像爱克尔罗尼亚市与莫布里奇?玖尼亚的关系一样,都市通常不会追究收容逃亡者的责任。这大概可以称之为成熟的外交关系吧。
总之,对于爱克尔罗尼亚感到厌倦的诺儒特拜访了aaa,表示想离开爱克尔罗尼亚市。阿斯巴鲁也没有劝他留下。
“是吗?如果讨厌这里的话,就去泰多梅卡吧。那里有个我的熟人,名叫龙威。我写封信介绍你去那里如何?”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诺儒特行了个礼,因为明白对方的好意,所以没有说什么‘要押解我去吗?’之类的嘲讽。既然舍弃了母都市,那么选择何处作为无名墓地都没有太大差别。
实际上,此时aaa的心态与立场复杂且微妙。
虽然是由于琼汰?诺儒特渴望平凡生活,才推荐他再次逃亡泰多梅卡市。但在旁人眼中又是怎么看待此事的呢?“aaa害怕被诺儒特夺走地位,所以才礼貌地把对方赶到泰多梅卡市”必然会出现如此主张的家伙吧。而且就算嘴上不说,布鲁姆元首一定也会这么认为。明明好心却遭人诋毁,真是有些划不来。不过,就算只有一人能前往更好的地方,也总比所有人都蜷缩在讨厌的被窝中要好得多吧。因此,aaa给旧友龙威写了封介绍信;诺儒特感谢地收下后,开着即将报废的爱车,径直朝着泰多梅卡市绝尘而去。
2
二一九二年二月至九三年一月间,琼汰?诺儒特大概是经历了最漫长旅程的地球人吧。他的行程总共遍及了地球的四分之三周。
终于到达泰多梅卡的诺儒特不想重蹈前次的覆辙,没有报出真名,只说带了一封交给龙威的介绍信。在农园中迎接他的龙威,了解事情经过后,苦笑着摇头说道。
“原来如此,布鲁姆的如意算盘这下可要落空了呢”
龙威所想到的东西要比aaa更为深远。也就是说尼柯拉斯布鲁姆在将诺儒特收入麾下后,还打算让他返回布伊诺斯松迪。如果诺儒特取得布伊诺斯松迪的政权,那么不仅爱克尔罗尼亚可以兵不血刃地获得一个同盟都市,而且这样的外交成功还有助于提高尼柯拉斯布鲁姆的声誉。可是,这一切却因诺儒特的溜之大吉而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布鲁姆现在大概气坏了吧,而且对于协助诺儒特的aaa也一定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听到这样的说明,诺儒特的表情顿时阴云密布起来。
“这么说来,我给阿斯巴鲁将军造成了很多麻烦呢”
“完全不必在意。那个男人很清楚那样做会带来的麻烦,而且那个男人本身就是个挥舞着麻烦喷雾器到处乱晃的人哟”
龙威笑了笑,随后他收起笑容寻问道。
“说起来,诺儒特先生对农业是否有兴趣?”
“不,没什么兴趣”
虽然是非社交性的回答,但龙威并不介意。
“如果心血来潮想尝试一下的话,那么在这里逗留多久都没问题。我让侄女为你准备一间房吧”
随后,与龙威共同生活的侄女玛琳被叔叔找来商量。
“随便叔叔怎么办”她当即回答,紧接着轻轻嘲讽道。
“照这样下去三十年后,也许我家就要成为才华横溢但却毫无干劲的遁世者部落了。嘛这世上到处都是与他们正相反的家伙,或许这样也不错”
不管如何,玛琳忙碌了起来,没有对于叔叔的决定絮絮叨叨地发出异议和不满的工夫。她把一楼向北的房间大扫除,搬入床与桌子,为借住者置备居住空间。准备琼汰?诺儒特专用的餐具和梳洗用具,替换窗帘。虽然二楼也有空余的房间,但对腿脚不便的诺儒特来说还是一楼比较好。玛琳干净利落地处理完这些事后,问起诺儒特是否有讨厌的食物,确认有无过敏食品。最后她转告了早餐时间,并向点头哈腰的食客,露出一个阳光明媚的笑容。
“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这是我家的家风!只有这点请好好遵守哟,诺儒特先生”
另一方面,房东龙威自然也不能再悠闲地睡午觉。这个讨厌打扮自己的男人,根据场合的不同,偶尔也会认真地摆出年青绅士的样子。事隔半年再次系上久违的领带、穿好麻色西服,前往泰多梅卡立法议会的当权者挪慈罗普底比斯的事务所。在那里,他为琼汰?诺儒特能过上平静的逃亡生活进行交涉。对于一脸难以取舍表情的对方,他如此规劝道。
“让拥有才能的人悠闲地生活,直到他们的才能可以派上用的那一天到来。这即是政治家的器量,也是都市的财富。请让琼汰?诺儒特自由地消磨时光吧。那样的话,就算不去刻意网络人才,人才也会纷至沓来”
“真会那样吗?”
“当然会了!你看,正因为我能悠闲地安度时光,琼汰?诺儒特才会前来不是吗?往后,人才更会如飞蛾扑火般赶来哟”
龙威的说辞充满诡辩气息。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平庸的政治家述说什么真理。事情还没到使用技术论的程度。而且,声名远播的客人能逗留在这里,对都市来说的确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作为危机管理型的政治家,虽然龙威年仅三十三岁,但已是鹤名四起的人物了。虽然现在满不在乎地安然于郊外的农园,但总有一天会为泰多梅卡市作出贡献吧,市内的大人物们是如此满怀期待的。
虽然如何期待是对方的权力,但龙威并没有应承他们的义务。只要不发生什么重大事件,他便打算作为平凡的农园主终此一生。然而就算贤如龙威者,也并非全知全能。重大事件其实早已潜伏在他周围,并在他的番茄地里留下了阴影。
到二一九三年一月的七都市战争历史中,泰多梅卡市常常处于配角的位置。泰多梅卡的市民并没有必要以此为耻。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战争经验的多寡是与当政者的贤明成反比的,外交就是巧妙地使战争远离。这可以说是历史的普遍性法则。
不过对泰多梅卡来说,这与其称为是人的睿智,还不如归功于命运的反复无常。泰多梅卡建立于曾经是不毛之地的地域。大倒转后,这里变为丰饶的亚热带草原。考虑到雨量适中、水量稳定的尼日尔河水资源影响,泰多梅卡最后决定建设于宛如连接地平线般辽阔的农园地带的中心位置。在其市场上随处可见果实、小麦、冬野菜、鲜花。只要人还能吃面包、葡萄酒、牛肉、牛乳,就绝对饿不了肚子。在这里就算不忙碌工作,也能活得很滋润舒坦。
在龙威的农园中,一月平均气温是十点二摄氏度,七月平均气温是二十点四摄氏度。因为是内陆地区,所以温差不大。全年大半时间,黎明前的最低温度不到十度以下,午后的最高气温不会超过二十五度。这也是泰多梅卡被称为“常春都市”的由来。这个别名中包含着羡慕的同时,也带有揶揄感。正因为这种气候风土,所以安闲度日的风气才感染了市民,以至不会出现拥有危机意识的有为人材。
不过,虽说缺少危机感,但也并非无欲无求。这点无论对人还是对国家来说都一样。当今的地中海东岸有一处岩石遍布,名为沙姆瓦路库的高地。围绕着这块地域的所有权,泰多梅卡市与圣德拉市争论不休。
发现这一带拥有金属矿床是在二一八九年秋天的事,采掘权属于名为夫拜修阿鲁哈桑的实业家。他的父亲是泰多梅卡的市民,母亲是圣德拉的市民。他本人在泰多梅卡出生,于圣德拉攻读完大学;拥有并不罕见的双重市民权,往来于两市间生活和工作。他是个商才横溢的男人,脑中充满必要以上的减税意识。为了减少事业税与个人所得税,他将公司注册在泰多梅卡。而真正的公司本部却位于圣德拉。因为注册的地址频繁变更,所以税务局的调查工作相当累人。阿鲁哈桑本人则乐此不疲于将两市税务局作为对手的游戏,正当他准备再次变更公司注册地时,却因急性脑出血而过世了。由于他热爱金钱,没有妻子。所以他天文学数字的遗产将收归国有。这样便产生了问题:泰多梅卡与圣德拉,哪一方才能合法继承他的事业与资产呢?
就这样,原本是和睦象征的双重国籍,反倒成了深刻矛盾的要因。泰多梅卡也好圣德拉也罢,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利益受损。绝对不会允许对手比自己获得更多利益,双方都不肯互让一步。真是些该蔑视的家伙呀。暂时携手合作,以获得未来长远的利益这种办法也想不到吗?难道只有被狠狠教训一顿后才会意识到这点吗?
圣德拉也好泰多梅卡也罢,在不久前的贝鲁海峡攻防战中,不是刚刚体会到动用军事力量的愚蠢性吗?然而,并非本意的撤退非但没能让他们反省,反而孕育了复仇心。贝鲁海峡惨败的原因并不是自己的无能与弱小,总有一天定要洗刷这污名!以为我们会因上次的失败而犹豫是否运用军事力量的话,可就大错特错了!
出于这种动机,一月十七日圣德拉向泰多梅卡宣战。这是在诺儒特到达泰多梅卡的仅仅四天后,应该说这是个极为愚蠢的理由。不过在人类历史上,从未存在过并不愚蠢的开战理由。
3
接到圣德拉军入侵的报告,当然不会为泰多梅卡带来喜悦。被猝不及防地煽了个耳光后,醒悟到事态紧急性的泰多梅卡政府苦思应对方法。
泰多梅卡的实战部门指挥者是涅?莱尼艾鲁中将,五十五岁的他在贝鲁海峡攻防战中所受的伤还未痊愈,目前正过着疗养生活。在制度上,他的上司是名为哈利玛s高顿的人。但此人已年逾七十,只是个名誉司令般的存在。贝鲁海峡攻防战后,泰多梅卡并未进行任何关于军事方面的改革,所以造成现在竟没有一个可用的总指挥,这下可如何是好?
“对了,不是有个从布伊诺斯松迪逃亡过来的男人吗?就是他造成莱尼艾鲁负伤的,那就让他——琼汰?诺儒特来负责指挥防卫战吧”
挪慈罗普底比斯的好主意相当物美价廉。对有如惊弓之鸟的人们来说,就好像是听见了神的声音。虽然疫病神、贫穷神也是神的一种,但此时还是忘记那种事比较好。
“可是,将母都市的防御交给刚刚到来的逃亡者真的没问题吗?”
也有人提出这种疑问。
“不必担心,如果战败,就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好了。那家伙并非无能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而且还有龙威的推荐。想在这个都市定居的话,就先让他付点房租吧”
挪慈罗普大笑起来,似乎对自己开的玩笑很满意。
另一方面,当这份军报送抵市政府之时,曾经的爱克尔罗尼亚市议会议员与数日前布伊诺斯松迪市的防卫司令官,正在番茄地和柠檬地间的草地上一边摊开玛琳为他们制作的便当,一边舒舒服服地晒太阳。这两人用aaa的话来说就是“当真联手的话,就算想征服世界也并非不可能”的组合,现在谈论的却不是天下国家,而是“盯上柠檬的害虫和盯上番茄的害虫,究竟哪个比较恶劣”这个园艺农业的一大命题。就在他们对这个话题乐此不疲时,骑着自行车这种无公害交通工具的玛琳送来了点心;顺便转告了立法议会的挪慈罗普希望龙威能与他联系一下。
心不甘情不愿地换好西装,龙威再次拜访了挪慈罗普的宅邸。听过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龙威打从心底感到厌烦,却也无可奈何。下不为例,这次就让诺儒特好好发挥一下才能吧!不过,首先必须给诺儒特创造一个能不受约束大显身手的外部环境。
“请把所有事都交给他吧,什么都不必操心。他可是当代的戚继光呢”
这应该算是过赞了。戚继光是十六世纪中国明朝的武将,是无论海上作战还是陆地作战都未尝一败的军事家。从一五六三年到一五六四年间,他给予略夺中国内地东南沿岸的倭寇予以毁灭性打击。又在一五六七年调往北方国境负责边防,击溃了从蒙古南下的俺答汗图们汗大军。他几乎是一人收拾了世人所说的“北虏南倭”‘琼汰?诺儒特就是戚继光再世’龙威如是说。他非常清楚谎言的效果。挪慈罗普理解并被感动了,他答应会让琼汰?诺儒特全权负责调兵遣将。
话说关于戚继光,龙威还有些并未坦言的事情。此人虽然是位伟大的军事家、也是被称为龙行剑的剑术流派开创者、而且还是个公正廉明的人,但却常常在笑话故事中登场。因为此人其实是历史上有名的‘气管炎’,有一则流传最广的故事是这么说的:
奉命讨伐倭寇的戚继光,打算在军队中募集勇士,组成一支精锐部队。然而,到底什么才是衡量勇士与否的标准呢?他的部下中既有剑术高人,也有杀虎之士。技巧与力量固然很重要,但最该测试的果然还是勇气呀。于是戚继光在广场上招集自己的部下们,他在广场的一端竖起一面白旗,另一端竖起一面红旗,接着这样命令道。
“你们之中怕老婆者去白旗下面集合,不怕老婆者去红旗下面集合”
这样一来,包含剑术高手与杀虎之士在内的怪力男们,几乎尽数聚集在白旗下。戚继光很失望,但定睛一看,却发现有个独自伫立在红旗下的男子。
“哦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他兴高采烈地将那名男子叫到指挥台上,打算好好表扬一番,并委任其为精锐部队的队长。于是戚继光问道,
“你为何独自站在红旗之下?”
戚继光期待的当然是“我才不怕老婆呢,这世上也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东西”这种回答。然而那个男人却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挠头回答道。
“不是的,其实我没有听清将军的话。老婆严令我,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别与众人一起行动,留下来清形势再说”
戚继光顿时哑口无言。
不过,就算再怎么成为笑话之源,他战场不败的神话却是事实。
其实,将琼汰?诺儒特比作戚继光的时候,这个故事就投影在龙威脑子里。他知道诺儒特贴身带着亡妻的照片一路逃亡而来。龙威自己并没有过结婚的经历,所以很难区别怕老婆与爱老婆的区别。总而言之,当时他必须做的事情,只是将泰多梅卡市的防御全权委托给琼汰?诺儒特。
虽然琼汰?诺儒特是个新来乍道的逃亡者,而龙威也并非泰多梅卡出生的市民。但在都市防御方面,两人却获得众多的责任与权力。在其他时代,特别是在那些病态地重视国境与国籍的前人眼中,这看起来也许相当怪异。不过,受近代国家主义毒素的影响,七都市中形成了与中世纪时意义稍有不同的“自由都市氛围”都市是聚集与收容之地,而并非排斥的手段。只要是目前都市中居住之人,无论拥有何种过去都无关紧要。话虽如此,但选用新市民作为手握实权的总司令,也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这虽然可以怪罪于人才的凋零,但总之,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一大创举。
4
琼汰?诺儒特获得了名为泰多梅卡市政府总裁直属临时战略顾问的头衔,说准确点他其实是被赶鸭子上架,他的职务是“在军事行动以及计划订立方面,给予总裁或其代理者提供帮助”不过“战略”这一概念本身,在这里并没有被清楚地提出来。显然连战术层级的课题都必须由他来处理。
结果,自己无论如何都离不开战场呀!回顾自己的人生轨迹,诺儒特不禁苦笑起来。
“正因为拒绝,所以反而被缠上了?我是不是该试着换一下心态了?”
然而就算诺儒特个人能接受这种通俗的战争解释论,但对于发动战争者来说战争却是攸关利害的大问题。没有人会为了锻炼市民或国民的身心而发动战争,作为借口倒是有可能。
对于诺儒特来说,为了躲避战争不断地逃往一个又一个都市实在是件麻烦事。龙威也察觉到这次的事无法避免,所以为他尽可能地为诺儒特争取了各种条件。诺儒特心想这次就当为了当报答房东的好意,尽力而为吧。
恐怕诺儒特要比自认得更厚脸皮,因为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战败结果之类的事。
目前在同时失去英雄与独裁者的布伊诺斯松迪市中,市民们分裂为三十个以上的小党,所有人都渴望权力,却又都不想承担责任,如何进行战后处理?如何操纵军队?他们就好像一群在渔网中活蹦乱跳的鱼儿般骚乱不已。也正因此,不必担心他们会有闲暇前来追捕逃亡的库路冈。得知这些情况的龙威,看着诺儒特耸了耸肩膀。
“要是没人站出来指挥、调整的话,布伊诺斯松迪的局面也许会变得不可收拾吧”
“没有必要借助谁的帮助。让他们自己去做就好,他们应该能做到”
诺儒特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人世间没有什么救世主,自己的问题不就该自己去解决吗?如若不然,只会让艾贡劳德路普之流再次登场,践踏他们自己的自由与尊严。
“我为战斗而生,适合我的地方只有战场”
虽然历史上确实存在如此伫立在阵头吼哮的猛将,但琼汰?诺儒特却并不属于这种类型。这位单脚不便的青年至今还在存有自己是否该在去年选择死亡之类并不开朗的念头。在成为春光明媚的亚热带高原都市居民后,他在龙威的农园中细心照料番茄。就在他开始期望这种顺其自然的安稳日子能永远继续下去的时候,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真希望不要再遇上这种事啊”
琼汰?诺儒特一边这么想,一边在龙威的带领下拜访了泰多梅卡军的司令部。在那里他面对的是从圣德拉军处得到的信函,伴随开战宣言,军队之间会相互气势汹汹地递交挑战书这种东西。虽然是可以归于儿戏的行为,但大概是作为心理战的一环吧。内容当然是劝说投降,用词也极为粗鲁无礼。
这事要是给阿路马利克阿斯巴鲁遇上的话“光是去年的失败还不能满足他们,今年也要特意赶来被揍上一顿才甘心吗?”定会如此冷嘲热讽一番。但因为琼汰?诺儒特缺乏同仇敌忾之类的感情,所以他只是沉默地过目之后,不动声色地把挑战书揉捏成一团丢入垃圾筒。
琼汰?诺儒特成为泰多梅卡的战略顾问与圣德拉开战的消息也传到了准备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的其他五都市中。好奇的视线顿时集中于两个都市的身上。
新?卡米洛特市的军队司令部中,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中将的钢玉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微弱的锋芒。在众人面前他没有说出一句感想,直到他处于最满意的状态——独自坐在桌前时,才开始喃喃自语。对这个男人来说罕见的是,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愉悦。
“真是命运无常。布伊诺斯松迪的英雄逃亡爱克尔罗尼亚,现在却成了泰多梅卡的战略顾问吗?”
基尔伏特心想七都市并立体制似乎并不算坏。即便在某个都市待不下去了,也可以逃往其他都市重新来过。如果人类社会被单一政体所支配,所有人就不得不拥有相同的政治价值观,那反倒是件相当郁闷的事。
不过,的确该说是命运无常呢,凯涅滋基尔伏特准不由自主地感到,这个不久前刚刚交战过的对手,正走在一条绝不平凡的人生道路上。虽然基尔伏特自己也并非走在平稳的康庄大道之上,但至少现在还居住在出生的母都市中,也没有改变过军服的颜色。也许琼汰?诺儒特正走在一条先行者的道路上。随着七都市并存体制的固化,人才却开始流动化发展,也许将来会出现一生中数次改变军服颜色之人吧。基尔伏特觉得那是件相当有趣的事。在奥林帕斯系统的支配下,想避免公式化的人生,舍弃母都市开始流浪,在其他都市飞黄腾达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吧。
话说在大倒转前这个行星上居住着接近一百亿的人口,人口高达千万的都市有近五、六十个。而现在七都市与其近郊中,只生活着总数未满五千万的男女。这与建都之初相比,已是相当大的增幅了。这此为了减少好不容易增加的人口而重复争斗的人类,当他们从奥林帕斯系统中解放出来,很快便会将天空也变为战场吧。
此刻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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