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失礼了,我其实只是开玩笑的,无论如何请不要放在心底啊!”面对对方这番言论,蒙契尔处之泰然地回答了几句听起来似乎平淡,却又意味深长的话:
“我当然知道您这话是开玩笑的。如果您当真的话,大概早已经传到陛下的耳里去了吧!”
马法尔人与耶鲁迪人的视线像是两把互相摩擦的刀,顿时迸出了火花。耶鲁迪人的视线像是在向对方挑战,而马法尔人则像是明白地接受了挑战似的。只是,在双方眼光交会的同时,虽然毫无原由,但是拉萨尔明白蒙契尔的眼中没有他的存在。
在另一方面,这两人似乎也同时感应到潜伏在对方眼底的危险性。不管是蒙契尔也好,或者拉萨尔也好,他们俩既非圣贤,也非隐者,而是俗世间的野心家。
当然,拉萨尔也有着他自己的野心。今年才二十几岁的他,不但已经在耶鲁迪全国最高武官的行列,也就是九柱将军的席次当中占有一席之地,如今更以全权大使的身份,进驻马法尔这一个超级敌国的心脏地位。九柱将军的首席,亦或是宰相地位,都可能迟早为他所有。
他未来的地位甚至还会在这之上。好比说目前拉萨尔同样也是未婚之身,随着地位的晋升,日后也很有可能与王室的女子结婚,而且可能性极高也说不定。这么一来,也没什么不好的。
“我耶鲁迪王国,虽然有幸与马法尔这么样一个伟大的帝国相比邻,但其中的操心忧虑其实也从未少过哪!当然要举国迁移到他处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惟一的想法,就是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持双方友好的关系了。”
“友好关系,也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如果能够避免无益的战火,那么国民们也会乐于见到吧!”
“正是如此。不仅仅是你我两国,和其他国家例如兹鲁纳格拉等国之间也希望能够永远保持和平。兹鲁纳格拉这个国家其实也是很忧心的。如果耶、兹两国能够互相携手合作,来铲除这个忧心的根源可就太好了哪”
宴席散了,耶鲁迪人的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离去了。蒙契尔独自一人坐在椭圆形的大桌子前,用两手托着自己的脸颊深思着,一直到宫廷的侍者开始收拾餐盘食器的时候,才缓缓地站起来,离开了坐位。蒙契尔一边走出召开宴席的大厅,一面回头出声问道:
“米克罗逊,你在那儿吗?”
“是的,属下一直在等候阁下。”
“刚刚那耶鲁迪人所说的梦话,你都听到了吧。你觉得怎样?”
蒙契尔对他心腹部下所询问的,是有关于拉萨尔暗示耶鲁迪将与兹鲁纳格拉联合作战的可能性。米克罗逊一边思考着回答说:
“如果耶鲁迪与兹鲁纳格拉这两国联合,分别从东南与西南夹击马法尔的话,那么即便是马法尔这样的一个雄国,大概也不能等闲视之吧?”
“要应付他们无须大费周章。”
“啊?”
“耶鲁迪与兹鲁纳格拉这两国的联合,就好比是牵牛花。早晨虽然开花了,可是不到中午以前就会凋谢了,根本没什么好值得畏惧的。”
蒙契尔不但有谋略,而且在谋略的背后,更有胆量的衬托。一旦已经看穿,就不再继续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牵挂忧虑。不过,在这个时候,他那从不追求残梦余痕的眼眸里,却停留着一把由冷硬光芒所化成的刀刃。
“不过,如果只有耶鲁迪一国有些什么企图的话,那就不能一笑置之了。”
4
所谓的和平,其实就是串联前后两个战争的阴谋时期。这并不是什么伟大或崇高的认知,然而确实有许多人们这么认为,而一面做下一次战争的准备。
耶鲁迪王国的利益,在于削弱马法尔帝国的实力。如果想要完全消灭马法尔,然后合并其整个国土,其实是欠缺现实性的想法;但如果马法尔国内能够出现混乱,而且再加上内乱的话,那么对于耶鲁迪来说,已经是非常值得感谢了。
但如果这种情形反过来发生在耶鲁迪的话,毋宁说也是非常受马法尔欢迎的,因为耶鲁迪国力减弱也是马法尔所期待的。就这样,马法尔与耶鲁迪的右手各自在背后藏着一把剑,而左手则编织着阴谋的绳索,只要一有好机会,就有可能将手里缠绕好的绳索套在对方的头上,勒紧对方的脖子。这真可说是温馨的关系哪!
皇帝卡尔曼从朝臣的报告当中,得知耶鲁迪大使在宫廷的宴席上,曾经超乎必要地强调过耶鲁迪与兹鲁纳格拉两国之间的友好邻善关系。
“耶鲁迪和兹鲁纳格拉两国连手起来,企图要策划什么阴谋是吗?”
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过去也曾经发生过无数次了。对卡尔曼来说,这话题只能让他付之一笑,根本不造成什么妨碍。
只是,去年所经历过的那次激烈战斗,也曾经让卡尔曼尝到笑到一半却整个脸僵住了的滋味。况且,就邻接的两国互相修好关系的这件事来说,也应该要让马法尔挑起警戒心了。对于这两国的外交团必须要加以密切的监视,至于目前就暂时让他们自由行动一阵子吧。
至于真正能教卡尔曼皱起眉头的,其实是先皇时代以来的宰相宋尔坦所带来的报告。卡尔曼亡兄的未亡人爱谢蓓特大公妃,据说曾经秘密地传唤兹鲁纳格拉与耶鲁迪这两国的大使,跟他们作了一些可能会对卡尔曼二世造成不利的商谈。宋尔坦结束了报告之后,接着又继续蠕动他那像是松鼠脸上的嘴巴说道:
“请您无论如何千万得留意,皇帝陛下。她虽然是一名弱女子,自己不可能参与作战,但是却可以唆使男人互相争斗。”
宋尔坦那洋洋得意的脸,和自作聪明的嘴,都让卡尔曼感到一阵阵的不愉快,但是他还是明白自己必须对爱谢蓓特大公妃有所警戒。虽然她已经没有任何权力,但是却仍然憎恶着卡尔曼,而且也具有统合并筹划阴谋的力量。支持着她发出憎恶和阴谋统合力量的,正是她对于已经失去的东西,以及应该可以得到的东西的执着,而她的儿子,也就是鲁谢特的存在正是她产生此种执着的根源。就在卡尔曼沉默着的时候,宋尔坦又开口说道,眼前似乎不宜将鲁谢特皇子再放着不管,年轻的皇帝听了,很不愉快地回答道:
“鲁谢特才只有四岁。”
“可是二十年后就是二十四岁了。到那时,陛下您本身的子嗣究竟是几岁呢?”
宋尔坦压低声音所说的话,不仅击中了卡尔曼,同时更是击中了所有专制君主在心理上共通的弱点。虽然卡尔曼对自己本身还很有自信,但是,将来会如何呢?当卡尔曼年迈的时候,鲁谢特正迎向他人生中最鼎盛的时期。
“想想二十年后的事情也无妨,不过我希望身为宰相的你也能够花些心思在今年的事情上。如果灾害连着两年的话,国家的根基将无以为立。在政事上多用点心吧!”
宋尔坦稍微眯着眼睛,注视着眼前这位突然将话题的方向作一百八十度转变的年轻君主,不过他随即又马上深深地低下头,这正是他每当为了隐藏自己的表情时所会作出的动作。
暖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还不足以温暖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是马法尔的夜晚仍然用它那充满寒气的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人们的躯体。此时的爱尔梅特大公妃像是一座背负着火焰的雕像,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耶鲁迪与兹鲁纳格拉这两国大使的面前。
“真正的皇帝,根本就应该是我的儿子鲁谢特。卡尔曼大公靠着卑鄙的手段篡夺了皇位,这一点你们应该是知道的。当初在选帝会议上,鲁谢特才是拥有多数支持的人选哪!”
爱谢蓓特眼眸里散发着阴郁的光芒,声音当中透露着无法抑制的激动。
“大公妃殿下,话虽如此,但卡尔曼二世已经登基,而且也取得各国的认同,事到如今,难道还有可能扭转事实吗?”
兹鲁纳格拉的大使札伊歇尔公爵提出问题时,一面很夸张地比手划脚。在一旁的拉萨尔内心不禁想着,这家伙就算到临终的时候大概也还是这样吧!不过他仍然保持着沉默,而且也抹去自己的表情,没让内心的想法从脸上流露出来。在因应的对策还没有决定以前,他暂时不想给爱谢蓓特大公妃任何言语上的承诺。札伊歇尔究竟能从大公妃的嘴里套出多少东西呢?且好好观察他到底有多少能耐吧。正当拉萨尔这么思索着的时候,大公妃的声音又灌进他的耳里了。
“事成之后,我会分别奉送三十个州给耶鲁迪、兹鲁纳格拉两国以作为酬谢。”
根本还无须用上套话的技巧,爱谢蓓特就自己把交易的筹码给拿出来了。看来她不是个有耐性的女子。
“这、这、这,您真是太大方了。”
札伊歇尔公爵稍微地瞪大了眼睛,用眼尾瞄了一下耶鲁迪的大使。
“不过,这么一来的话,整个马法尔帝国的领土就失去了六十个州,几乎等于是减半了。这样是否妥当呢?大公妃殿下!”
札伊歇尔又瞥了拉萨尔一眼,意思大概是说,你这家伙也说几句话吧!尽管心里明白,不过拉萨尔仍然毫无表情地继续保持沉默。爱谢蓓特的声音更提高了一些:
“如果让卡尔曼再这么样恣意妄为下去的话,那么鲁谢特的手里将连一州也不剩。相较之下,如果能剩个七十州就很了不起了。只是,我既然奉上了六十州的土地,当然也希望能够获得同等的代价。”
“您的意思是?”
“您应该知道的,就是卡尔曼的人头。”
平静地吐出这两句话之后,爱谢蓓特的嘴唇两端往上吊起,形成一个具有魔性的半月形。过去曾有人形容这名深宫幽阁之中的女子有着酷似人偶娃娃的美貌,但如今增添了些许妖异的神气,两名大使不由得感觉到一阵战栗,仿佛像是一把薄刃的刀顶在他们的背脊上。在去年的那场权力斗争中,如果是爱谢蓓特大公妃获胜的话,那么此时的她应该早已经是皇太后的身份,所有的权势都独揽于一身了。只是,姑且不论这些已经属于过去的可能性,此时此刻这个类似阴谋的计划有成功的可能吗?
当然,没有人会在阴谋一开始筹划的时候,就打算要面临失败的。在付诸实行以前,任何阴谋都被人认为是会成功的。
爱谢蓓特本身不但没有武力,而且也没有权力;她展示给拉萨尔与札伊歇尔的诱饵,根本不是属于她的所有物。如果想要得到那个饵的话,就要以自己的实力去夺取,所以这其实也不是什么有甜头的交易。
“这女人赤手空拳也想要搏倒卡尔曼的气魄固然很令人钦佩,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这女人一起去送死。札伊歇尔尽管去作他三十州的大头梦,到时摔到地狱里如果只断个手脚的话,那还算是幸运的咧!”
拉萨尔已经一眼看穿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此时的爱谢蓓特应该是随时受到非常严密的监视,如今她秘密地传唤了两名大使,可能是监视网让人刻意给放松了的结果吧!虽然不晓得这究竟是卡尔曼的命令,或者是宰相宋尔坦的指示,但是这幕后主使的确是非常危险的。爱谢蓓特是不是能够分辨她此时的立场呢。在前一场宫廷斗争当中失败之后,全因为新皇帝卡尔曼的手下留情,她才能够过着金钱上毫不匮乏的生活。现在的她或许应该要稍微自重一些,留意自己不要拿着绳子来勒住自己的脖子吧。不过,眼前的境遇本身或许正是激发爱谢蓓特内心怒气的原因。
结果,这一天晚上,两名大使从大公妃跟前退下的时候,都没有给予任何口头上的承诺。
到了第二天,兹鲁纳格拉大使札伊歇尔公爵前来谒见皇帝卡尔曼。
“启奏皇帝陛下,我兹鲁纳格拉的国王达尼洛四世有个提议想告知陛下。请容我代为转述。”
“就请你说说看吧,是什么提议呢?”
“我主君是想把他的第十一个女儿,也就是亚德尔荷朵公主献给陛下作妃子,但不知陛下的御意如何?”
卡尔曼没法一下子回答。
“我很感谢贵国国王的提案,以及兹鲁纳格拉皇室的好意。不过这不是我能够立刻回答的提议,所以留待日后再请教吧!”
“陛下所言甚是,鄙人但愿能在近日内叨扰您一小部份的时间。”
“那么就明日中午一起用餐好了,大使。”
“遵命。鄙人将带来足以夸耀全大陆的白葡萄酒,但愿有幸能请陛下亲自品尝。”
札伊歇尔公爵依照宫廷的礼法,配合他那其实更像是舞台演员的身段,恭谨地一鞠躬之后,便从新皇帝的面前退下。
5
兹鲁纳格拉大使札伊歇尔公爵这名男子,其实比拉萨尔所想像的还要更不好对付。尽管爱谢蓓特大公妃对他鼓吹了一些阴谋,但是他却丝毫不动声色,连吭都不吭一声地,在隔天中午用餐的时候再度来到皇宫。将一坛白葡萄酒,与一个用薄薄长长的油纸所包起来的东西交给皇宫里的侍者。
“这就是全世界第二美味,同时也是我兹鲁纳格拉所引以为傲的白葡萄酒。”
此时的说辞和昨天有一点差别。或许是故意谄媚地将马法尔所产的葡萄酒奉为世界第一的美酒吧。反正随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对于卡尔曼而言,真正的问题在于达尼洛国王的提议。
兹鲁纳格拉国王达尼洛四世是一个多子多孙的人;除了他与王妃之间所生的三男六女之外,其他经认领的私生子有十四男、二十九女之多。至于未经认领的私生子,以及在认领以前就死去的孩子们全部加起来的话,已经超过了一百人。据说他曾经在某地方的贵族宅邸里,发见一名容貌美丽的少女,正垂涎欲滴,想要提出要求时得知:“这姑娘是一名私生子,父亲的名字叫做达尼洛。”
据说他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曾羞愧地面红耳赤。不过总而言之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他这个大情圣,那就是“只要有庄园处,就有曾经和他发生过性关系的女侍者;只要有城馆处,就有他的私生子。”
不过,他并没有因为他个人复杂的男女关系而忽略了现实的重要性,达尼洛四世在其他方面也确实有非凡的表现。自从他即位之后,兹鲁纳格拉与马法尔之间从未曾发生过任何公然的战役。虽然也曾经数度因为国境线,与交易权的问题而发生纷争,但也都凭着巧妙的外交交涉而获得处理。虽然有人残酷地批评他:“只不过是个擅长于拖延、敷衍与贿赂的人。”但他总算还能够一方面维持着两国间的和平,一方面与其他国进行“有胜算的战争”如此确保着国家的利益。
至于国内方面,他也培育了许多平民出身的学者、官僚与武将,与旧有的土豪势力相对抗,而他的王权也就确立在这两股相对势力的均衡点之上。
曾经有人在他的背后批评说:“国王的办公桌就在女人的肚子上面。”
不过达尼洛四世在国政方面,确实也有不少的实绩,足以让他获得明君的评价。也正因为如此,旁人才能够允许他那过度渔猎女色的行为。
至于亚德尔荷朵公主,正是达尼洛四世的第十一个女儿,是王妃排行第五的亲生女儿。今年十八岁,刚好是皇家公主的适婚年龄。而卡尔曼今年二十七岁,两人在年龄上的差别还算过得去,不过其实无论两人年龄的差距如何,年龄根本不是皇室通婚的考虑因素。年龄上相差三十岁,甚至于四十岁的国王夫妇也是很稀松平常的。
“看来大使是非常擅长于运用美丽的辞句哪!不过,对于公主的美貌,朕所知道的还是没有大使多呢!”
卡尔曼的话有点讽刺的意味。对于札伊歇尔公爵那永无止境、喋喋不休地形容公主如何又如何美丽的舌头,卡尔曼已经开始感到厌烦。
“陛下您果然是一位注重真实的人。鄙人也了解要用言语来形容美丽毕竟是有限的,而且早先也预料到陛下您可能会有所要求,所以早就从我国将亚德尔荷朵公主的画像带来了。”
“哦?准备得可真周到哪!”
卡尔曼心里想着,这真是个喜欢演戏的人。恐怕连动一根手指头,也都在计算着舞台上的效果。而且他那舌头上大概也涂了满满的香油,才能够这么样滑溜顺畅地转动着。不过要以外交官来说的话,这男子算是二流的,卡尔曼在内心给了这样的一个评价。至于亚德尔荷朵的美貌,一定也被夸大了四成左右。
但是,当侍者们将那幅巨形人像画呈上来,由札伊歇尔公爵将画上的油纸给掀开的时候,年轻的皇帝也不禁“哦”地发出了赞叹声。
那画的大小比例与真人差不多,画着一名身上裹着淡红色丝绸的年轻女子,鸡蛋形的脸庞像初雪一般洁白,那头淡褐色的头发,与暗褐色的眼眸更叫人印象深刻。真是非常不,这已是超乎寻常的美丽了。
“这幅画像上绝对没有任何稍加夸张之处。如果,真有任何地方和亚德尔荷朵公主本人不同的话,鄙人愿受陛下您任何处罚。”
公爵接着又说,亚德尔荷朵公主迟早将会接掌兹鲁纳格拉王国的皇位。也就是说,如果卡尔曼与亚德尔荷朵公主结婚的话,整个兹鲁纳格拉国将会随同公主一同陪嫁过来。如果这真是事实的话,倒还真是个不错的提案。
“不过话说回来,札伊歇尔公爵,兹鲁纳格拉的国王陛下是出了名的多子多孙。而且听说儿子的数目也颇多。是否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才特意立公主接掌皇位呢?”
这时,札伊歇尔公爵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这当然又是他的演技。
“陛下,鄙人就坦白地说,我国王确实有不少儿子,但儿子的人数并不是愈多愈好啊!”没错,这话倒是很坦白。从兹鲁纳格拉王国的这名臣下嘴里所说出来的,其实就是他们国内没有一个成材的王子。卡尔曼在心里微微地笑着;根据他自己本身的调查,札伊歇尔公爵的话确实是有根据的。达尼洛四世的王子们,全都遗传了父王的缺点,终日沉溺于酒色之中,教他们的父王也不禁怅然。
“总之,兹鲁纳格拉的宫廷里面,还因为陛下所亲生的皇子人数,形成了许多不同的派系!”
“这么说来,不就有五十几个派系了?”
卡尔曼故意瞪大眼睛。事实上,大使压低声音所说的话,卡尔曼早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卡尔曼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告诉他自己所知道的内情有哪些。此时的他所必须要作的,只是顺应对方想让自己吓一跳的意图,施展一点社交手腕罢了。
“不,嗯,要说五十几个是太夸张了,不过大致区分起来,也有十几个派系,而最年长的王子也已经有全部的贵族与大臣作为他的后盾。”
这么说来,就是难以收拾了。现在的兹鲁纳格拉王国在达尼洛四世的政治手腕下,还维持着安定的状态,不过只要国王一死,立刻就会有问题发生。看来达尼洛四世自己也已经预料到国内在自己死后将会出现分裂的混乱局面,所以已经有所觉悟,而且作出决定了。
那就是让马法尔与兹鲁纳格拉拥有同一个皇帝,成立一个同君联合的体制。
依照达尼洛四世的看法,与其让国内分裂为十几个派系来争夺皇位,不如将自己的爱女嫁给强国马法尔的年轻英君,让他们所生下来的孩子成为两国的统治者,总比最后导致自取灭亡的结果要强得多。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兹鲁纳格拉好像是被马法尔给并吞了,但是如果亚德尔荷朵成为一个在地位上与卡尔曼同格的女皇帝,而且能够使得兹鲁纳格拉皇室的血统能够传承到后世的话,这其实可说是他们长期的胜利。
“这话说得不错,达尼洛四世陛下的确是相当地深谋远虑。”
“咦?想出这个提案,而且说服达尼洛四世陛下的可是鄙人我啊!无论如何,尚恳请卡尔曼陛下,将鄙人这一片赤诚留在您记忆中的一角。”
说完之后,便接着一个恭谨的鞠躬。此时的卡尔曼,已经看穿了札伊歇尔公爵内心真正的用意。姑且不论祖国兹鲁纳格拉是否能维持独立,皇室是否能存续,对他来说,今后能够在独占两国皇位的卡尔曼麾下,享尽所有的荣耀才是更重要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也好。”卡尔曼断然地下了一个结论。这名男子的人格如何还不足以让自己放在心上。如果兹鲁纳格拉王国就是札伊歇尔公爵所带来的礼物,那么今后就对他一人予以厚待也无妨。
但是卡尔曼根本不知道。这个政策性婚姻其实不是出自兹鲁纳格拉人的头脑,而是金鸦国公蒙契尔的谋略。
而蒙契尔所作的也仅仅是派出自己的一名心腹拉斯罗到兹鲁纳格拉王国,向支持亚德尔荷朵公主的贵族,以及朝臣们鼓吹这个政策婚姻,让邻国马法尔皇帝卡尔曼成为他们兹鲁纳格拉王国的女婿。事实上,也谈不上什么鼓吹,因为要让这些人开始行动,只要一句话就行了,这句话就是:“皇帝卡尔曼现在还是单身。”只消这句话就行了。
“一波起则万波生动。只要拉拉线,玩偶们就会使劲地跳起舞来了。”
蒙契尔站在公邸的阳台上,独自一人喃喃地用着他一贯伪装邪恶的口吻说道。春天的夜风吹抚过年轻的脸颊,那感觉真教人舒服。
“不过,一旦我自己被那波浪给溺毙,可就变成地狱与天堂两边的笑话了。”
蒙契尔并没有装腔作势地自以为是一个预言者,不过他所投掷的石块已经在时代的水面上掀起了一阵既远又大的波纹,而首先他所要溺毙的人,就是兹鲁纳格拉的大使札伊歇尔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