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睡,她仿佛能够听到,街道上逐家搜查的武器碰撞声,还有幼儿的惊惶哭叫。
虽然,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院墙跟房房之间,还隔着一个花园,她不是习武之人,根本就不可能听到那些想象中的声音。
温如是只是很焦虑,这跟勇气无关。
困守城中不是长远之计,但是要想出城,希望也太过渺茫。
莫邪可以以一当百,但那是三年以后的事。她相信,现在这个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的男人,要是敢直接硬闯,多半会被他的前辈们乱刀砍死。
“莫邪,你睡了吗?”温如是轻声问,柔和的声线微不可闻。
“没。”低声的应和从房梁上传来。
“如果我们逃出去了,你想做些什么?”温如是睁着眼,看着帐顶。
房内一片静谥。
良久,莫邪才回道:“小姐想做什么,莫邪就帮你做什么。”
温如是轻笑,果然是莫邪式的回答啊。她侧身枕着自己的手臂,微笑着说道:“我呀,想要跟你一起,找一个宁静的小山村,最好是有山有水的地方,朝看草长莺飞,暮听渔舟唱晚。
我们的院子里,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在上面做个树屋。
门前还得有一棵梅树,每到冬天的时候,当有人经过树下,偶尔会有艳红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发际,寒梅傲霜,落英蹁跹,肯定美得就像一幅画一样。
你可以在山里打猎,你会成为全村最好的猎手,村里的男女老少一提起你的名字,都会竖起大拇指,称赞你是最厉害的勇士。”
想起莫邪被村里的姑娘们看上之后,不耐烦的样子,温如是就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我会学习做当地的饭菜,然后在家等你回来,我们一起聊聊东家长、西家短,还有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如果你待烦了,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天南海北,走到哪里,玩儿到哪里。不想走了,就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在那里住下来。”
房梁上的莫邪仰面躺在横木上,听着下方温如是喃喃的声音,心中就像有暖流淌过,满满的都是柔软。
她为他勾勒了一副完美得完全不真实的未来,那样的生活,是他从来就不敢去想的。他注定是一名隐卫,他的生命就应该跟自己的主人连在一起,主存他存,主亡他亡。
不能保护自己主人的隐卫,完全就没有存在的价值。莫邪动了动嘴唇:“小姐不用去学那些菜式,莫邪可以做。”
温如是鼻尖酸了酸,浅浅笑道:“好。”
如果这是一场美梦,她但愿莫邪能够将它一梦到底。
有他忠心耿耿、至死不渝的陪伴,哪怕是明日就被温侯抓回去,她也不会后悔提前暴露自己的秘密。
相比一个命令隐卫协助逃亡的正常主人,将要受到的惩罚,远远比拐带弱智主人逃亡的隐卫所受的惩罚轻得多。
“莫邪,”温如是眨了眨眼,眨去眼底的水雾,“如果我被人发现了,你不要死拼到底,能跑一个是一个。”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落网,她还能装傻到底,但是一旦莫邪也失手被擒,那她唯有承认自己这么多年都是装的。
可是那样一来,她的处境会艰难许多。温侯不会容忍一个处心积虑算计自己的女儿轻轻松松地活着。
莫邪蹙眉,翻身从房梁上跃下,立在离床一尺之外的距离:“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自己一个人走。”
“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温如是半坐起身,平静地望着他,“爹爹留我还有用,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如果我真的被抓了,你不走的话,他一定会用你来威逼我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莫邪咬紧牙不松口,他不想走,也不想成为主人的累赘。
他是历届最有天赋的隐卫,就连统领都对他的进步神速赞不绝口,他不相信,自己会保护不了九小姐。
“我不会让他们抓到你。”莫邪倔强地再三强调,就是不肯答应独自逃生。
温如是微笑:“即使是被抓到了也没有关系,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出去的,对吗?我会一直等着你,所以,不要轻易犯险,那不是智者所为。”
莫邪定定地望着她光洁的面颊,卸了妆后的温如是看起来,柔弱的像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他直到最后,还是没有点头答应。
莫邪不敢同意,仿佛只要一有了这种罪恶的想法,那些本该落到他身上的刑罚,就会鞭打在她纤弱的背上一样。
只要一想到这里,莫邪就忍不住一阵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