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脸溅出去,一动也不动。
屋内一片死寂。
良久,玲珑狠咬了下嘴唇,伏地顿首,咚咚有声,也不待吩咐,起身便去了。
——沈青蔷有时也会想,若自己落到了王美人这样的境地,会不会与她一样?该是不会的,依她的性子,断不会甘受一个宫女的折辱。
——可是王美人她便真的“甘心”吗?世势比人强,你要活着“不甘”又能如何?
“点翠,”青蔷忽道。
“主主子”小丫头想是给吓着了,声音都带着颤。
“去把玲珑叫回来——我亲自去一趟好了。”
点翠恭恭敬敬答应,急忙忙追了出去。
只片刻,便领了玲珑回来。玲珑眼圈发红,手中捏着一只朱色的雕漆提篮。
“主子放心,同样的错处,玲珑不敢再犯第二次。”不待青蔷开口,玲珑已然答道;伸手揭开提篮的盖子,果然露出一只掐丝刻银茶叶罐子——上头还贴有皇封。
青蔷看也不看,只吩咐:“你拿好了,跟我亲向昭华宫走一遭儿。”
玲珑迟疑片刻,立在那里,竟然道:“主子不能去!”
青蔷原已站起身来,却听她公然抵触,这一下,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一时间竟然僵住。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点翠已然跪在地上,一边道:“主子息怒!”一边不住扯着玲珑的衣摆,叫她也快跪下。
谁料玲珑丝毫不为所动,反甩手将点翠的胳膊挥了出去,口中朗声道:“玲珑去赔罪,那是作奴婢的眼皮子浅手上轻狂,狗眼看人低了;大不了挨骂挨打,玲珑一人承担。主子若去,便反叫人疑心是主子的指使,此时巴巴赶过去瞧她的笑话呢!”
听闻这样一番话,沈青蔷心下猛然一动,倒退一步,复又落座。
两人便这样对视着,谁也不移开目光。许久,青蔷缓缓道:“玲珑,你可想过,他日难保我也如她这般那都是说不准的”
玲珑冷笑道:“纵他日主子和她的处境光景调换了过来,主子难道以为,她还能记得起主子今日的一杯茶?”
青蔷不怒反笑,道:“能踩人时便尽心踩人,他日若挨人踩,也是不冤——可是?”
玲珑一怔,随即还是笑了,答道:“主子敏锐,玲珑是望尘莫及的。”
沈青蔷笑着,一摆手,吩咐:“你便去吧——你们都去吧,叫我静一静。”
玲珑亦笑着,躬身答应,这一次真的去了。
待她走远,点翠方怯生生站起身来,估摸着青蔷的脸色,踌躇良久,方道:“主子,咱们且到园子里逛逛去,宽宽心,如何?待回来,地上也就干净了”
沈青蔷瞧了瞧脚下的一片狼藉,笑道:“无妨,待玲珑回来再说。”
点翠咽了咽吐沫,悄声道:“主子息怒。”
青蔷转眼望着她,点翠也有十五六岁模样,并不见得比玲珑小多少,却一脸嫩相,双颊肉滚滚的,上头点着几星小小麻子。
“你几时进宫的?”青蔷问。
“靖裕十一年,上次征选时进来的。我、染蓝、玲珑姐姐,我们一直在一处。”点翠答。
“以前都在淑妃娘娘跟前?”
“奴婢们哪有那个福气。起初跟的那个主子,也是和我们一年进来的,谁料坏了事,才跟了淑妃娘娘的。”
青蔷闻言,叹息道:“这宫墙里头,原本人人不容易。”
点翠听她口风渐渐松动,忙道:“主子玲珑姐姐忤了主子的意思,自是她的万死,只求主子看在她绝没有歹意的份儿上,从宽吧”
青蔷道:“我并没怪她罢了,这件事谁都不必再提起。”
点翠这才笑了,舒一口气。
沈青蔷见她姐妹情深,也颇觉温暖,便道:“你只私下里对玲珑说,我到这里来,并不是为着争什么宠,何况与这样的可怜人争一日之短长,有意思么?我不过为了为了”
——沈青蔷暗自叹息,自己想要的那件东西,似近似远,似在心中又似不可捉摸,依然不知道该当怎样说起才好。
点翠见她忽然住口,只当话有不便,也不在意,只道:“主子不是那一干俗人——我们早就知道了。玲珑姐姐也说过:人人都道‘争宠’‘争宠’,难道那‘宠’是争便能争来的?谁不会争呢!可这宫里统共就那么几个娘娘在”
青蔷笑道:“你玲珑姐姐是个极有见识的。”
***
从西边的锦粹宫到东边的昭华宫,路途并不算近,玲珑去了一个半时辰,方才回来。点翠早耐不住,一边和青蔷说话,一边就将那些碎瓷细细扫了。玲珑回来时,已一切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她却并未进门,只隔着帘子,朗声禀报:“回主子的话,奴婢的差事办完了。”
沈青蔷在屋内答道:“进来吧,辛苦了。”
玲珑并不动,只道:“奴婢不敢冲撞主子,这就去了。”说完竟自转身走了。
帘内青蔷和点翠,一并愕然。
傍晚时分,像只小兔子一般、可怜巴巴的染蓝进来回话道:“主子,王美人那边遣了个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