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杨继尧抓著车钥匙冲出大楼电梯，一路上都没看到小珑，心里担心她该不会真的自己拦了计程车去车站了吧？！他脚步不敢稍停，就往对面的露天停车场走去，但才正要过马路，他的眼角就仿彿瞟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头颅快速的转了回去，他果然在便利商店门口的椅子上看到了想找的人。

    杨继尧不自觉的吁了一口气，慢慢的走向她，但是当他走近，却只见身形娇小的她缩在椅子上，一脸茫然的看着前方的车流。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一样，当下他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他早该想到她不会平白无故的下山，独自一人跑到台北来，而他没想到这一点，还对她说话的口气那么凶，又很不耐烦，他真是太差劲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在她面前站定，他嗄声的问。

    看她眨了几下眼皮，才回过神来，一看清是他，随即绽放出灿烂的笑颜，好像看到自己真的能让她忘了悲伤和难过、重拾笑容，杨继尧的喉头顿时像是梗了什么东西似的，让他说话都有点困难。

    “小尧呃，不对，我又忘了不能这样叫你。”小珑傻里傻气的笑着，她知道以退为进这招对他最管用了。

    他往上翻了个白眼“都被你叫了十二年，现在就算想改也来不及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小珑听他这么说，顿时笑弯了眼。“小尧，你看！”她边说边将手上的塑胶袋打开来。“想不到都市里头的便利商店有卖好多我从来没吃过的零嘴，我买了好多要回去送人，小娟还有吉利和阿雄他们看到一定会很高兴还有、还有，他们还送我凯蒂猫的胸章”

    “你真的要回去？”他盯著她脸上的表情，果然她听见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就垮了下来，杨继尧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伸手接过她的行李袋。“我先送你去我家，我相信我爸妈会很欢迎你来台北玩。”

    “我真的可以住在你家？”小珑怯怯的问。

    杨继尧横她一眼“不然你想住在谁家？”

    “我当然想住在小尧家了。”小珑两只手赶紧挽著他的手臂不放。“可是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没有认真工作好像不太好，这样公司里的人不会在背后偷偷说你坏话吗？我可以等到你下班没关系。”

    他深深的瞅著她，头一次用正眼去看，也看到她眼里的真心，她是真的在乎自己，设身处地的为他著想。

    “你这么关心我？”

    她小脸一正“那是当然。”

    “因为你是我姑婆？”他可不想自作多情。

    小珑偏头想了想，先是点头，接著又摇了摇头。

    “那到底是什么？”杨继尧眯起眼问道。

    沉吟了片刻，她试著解释心中的感觉。“我是小尧的姑婆，关心你是应该的，可是就算不是，小尧对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杨继尧眸光转深。“有多重要？”

    “嗯很重要、很重要，就像哥哥的花园那么重要。”小珑很孩子气的加强语气，因为她将所有的心力和时间都花在那座花园里，它可以说是她的命。

    “我知道了。”他的心结似乎渐渐打开了。“不过我还是不会叫你一声姑婆。”这点他还是很坚持。

    她鼓了鼓不再肉肉的面颊又问：“为什么？”

    “因为就是不想叫。”杨继尧打开车门，将行李袋丢到后座。“上车吧！”

    虽然还是无法听他叫自己一声姑婆，不过对小珑来说这样已经够了，只要他不再讨厌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他将车停好，然后带著她走进一栋盖了有十多年历史的住商大楼，直接上了八楼；这层楼原本有两户，几年前对门的邻居想卖房子，于是他们就出钱买下，然后将墙打通，把两间房子并成一间，因此住起来也显得宽阔多了。

    “这就是我家，进来吧！”他推门进屋，在玄关处换上室内拖鞋，但才踏进客厅，映入眼帘的情形便让杨继尧一时愣住了。“爸、妈，你们在做什么？”

    正在打包行李的杨定山抬头看了下儿子。“你怎么会这时候回来？不过你回来得正好，我和你妈现在要赶去机场。”

    “去机场做什么？”看着地上摆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像是要出远门。

    杨太太正好从房里拿了皮包出来。“继尧，你怎么跑回来了？”

    “妈，你们要去哪里？”

    她佯装出一副错愕的表情。“我和你爸参加了国外的旅行团，要去参加北欧四国十五日游，我们之前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杨继尧低叫。

    瞥见儿子身旁的小珑，杨太太过来握住她的手。“小泵姑，听爸爸说你要上台北来玩几天，真的很抱歉不能招待你。”

    小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可以照顾自己。”

    “那就好，小泵姑，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继尧就拜托你了。”杨太太别有用意的说道。

    她笑了笑，又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我会照顾小尧的。”

    “到底是谁的年纪比较大，我还要你照顾吗？”杨继尧还处在混乱当中，没回过神来。“爸、妈，你们要出国玩，那朱小珑怎么办？”

    杨定山狠狠的瞪他一眼“什么怎么办？家里这么多间房间，难道没地方让小泵姑住吗？”

    “可是家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你们都不会担心吗？”他们到底有没有当他是二十六岁的大男人？让他和朱小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们就不怕会出事吗？

    “我们要担心什么？”杨太太故作不解。“妈比较担心的倒是你会欺负小珑，你可不要以为我和你爸不在家，你就可以故意虐待你姑婆，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我和你爸是救不了你的。”

    “妈知道你是男人了，所以你要有男人的样子，不要跟小时候一样，只会欺负你姑婆。老公，好了没有？”杨太太快速的结束了谈话，转头又对老公问道。

    杨定山终于把东西都带齐了。“好了，计程车应该已经在楼下等了，我们快下去吧！”

    “小泵姑，那我们走了，你就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好好住下来，不要客气。”她说完就和丈夫各自拖著行李走出家门。“再见。”

    “妈！爸！”杨继尧目瞪口呆的看着父母走进电梯内，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未免也太放心了，再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猛力挥手道别的小珑，他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刚步出电梯的杨氏夫妻，直到此时才敢露出一脸的不放心。

    “老公，你说这样好吗？”

    “难道你不希望小泵姑当我们的媳妇儿吗？”杨定山看着妻子问。

    她很快的否认。“我当然希望了，不过这也要看继尧会不会喜欢上她，万一他不喜欢，我们也不能勉强他。”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希望趁这次的机会，让他们好好培养感情。继尧喜欢小泵姑当然是最好，但要是下喜欢那也表示小泵姑和我们无缘。”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夫妻都把小珑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自然也希望她能成为他们杨家的媳妇儿。

    杨太太抬头看了眼八楼。“嗯，我们也只能这么想了。”

    他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离开之后，杨继尧还是一脸呆滞的站在门口。他原本想说把人带到家里来住是再安全不过的了，没想到偏头看着从九岁一路看到现在二十一岁芳龄的女孩，他并不是担心自己会对她出手，不过她到底还是要嫁人，总得要留点名声给人家探听。

    “他们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作男人？”虽然在父母眼中，儿女的年纪再大，终究还是像孩子一样，不过这也要看情况吧？！

    小珑也在盯着他看，见他眉头越皱越紧，几乎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于是她举起小手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会煮饭给你吃的。”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杨继尧恼火的大吼.

    她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不然你在担心什么？”

    “我”他又叹了好大一口气“算了，先别说这个，我带你去客房吧！我们家有两问客房，看你喜欢哪一间。”

    小珑选了一间坪数比较小的，因为这间有窗户，早上可以让阳光照进来，有点像她在山上的房间。“就这间好了。”

    杨继尧替她把沉重的行李袋放在地板上。“要不要我帮你整理？”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她说。

    他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到底带了多少东西来台北？”

    “没有很多啊！”小珑往地板上一坐，将行李袋的拉链打开，把里头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给他看。“我带了两瓶苦茶沐浴乳、两条芦苔洗面乳，还有两罐紫苏梅、两罐紫苏梅酱、两罐紫苏梅渍”

    “给我等一下！”杨继尧真是看傻了眼。“你带这些东西来做什么？你在台北还怕买不到这些东西吗？”

    小珑轻轻瞅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好笨”似的。“那不一样，这些都是我们圣山的居民自己亲手做来卖的，没有含防腐剂也很天然，吃了会对身体很好，我想说要来台北，就把这些东西带来送人。”

    “送人？要送给谁？”他怔怔的还是搞下清楚。

    她又陆续拿出苦茶面霜、苦茶洗碗精来。“当然是送给这里的邻居了，我听哥哥说住在都市里，就算是住了十几年的邻居，有时甚至连隔壁住了什么样的人都没见过，不像我们山上大家都互相认识，如果哪一家有需要大家也都会去帮忙。所以我这次乘机带这些东西来教亲睦邻，顺便让大家知道你开了一家园艺造景公司，以后可以多多帮你介绍生意。”

    杨继尧满脸震撼。“你、你是为了帮我？”

    “哥哥说你开这间公司真的很辛苦，花了很多心力就是为了能接更多的生意，不然没办法赚钱，而没赚钱公司就撑不下去。我想了很久，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小珑羞涩的笑了一下。“所以我只想到这个办法而已。”

    他喉头一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她是这样的善解人意？而总是嫌她烦、嫌她碍手碍脚、老是想赶她走？可她却处处替他著想，明明为了贡丸的死而难过不已，却还是拨出心思来关心自己，枉费他大了她好几岁，思想却仍是这么幼稚。

    “对了，我还带了这个来。”她又从行李袋中拿出一包包的东西。“这是我去张爸爸家要来的花草茶，因为哥哥说你有抽烟的习惯，想戒又戒不掉，可是抽烟真的对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就带了几包这个来给你。这是明日叶，可以养肝解毒，还有迷迭香可以帮你提神醒脑，另外这个是蜀葵花可以润肺和强化呼吸系统，只要每天记得泡来喝，保证可以让你长得头好壮壮，都不会生病”

    当她一鼓作气的说到这里，杨继尧胸口早已整个抽紧，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情绪，一把将她拖到怀中，圈紧结实的双臂，牢牢的抱住娇小的她，心中有说不出的内疚和感动。

    他真的是个大混蛋，这样的他不配得到她的关心，他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弥补过去所犯的错？要怎么样回报她才好？

    被他这样抱住，小珑心跳不由得加速了起来，因为这是杨继尧第一次主动抱她，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只会推开她、赶她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鼻端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烟味，让她小脸忍不住直发烫。

    她感动他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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