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了双拳,他仍是什么都没有做,能回应她的,只有两个字。
“走吧!”
淡水的月色凄清,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也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深夜。
蒋希彦喝了酒;如果酒精可以麻痹自己,那么现在的他应该是意识不清楚的,但说也奇怪,喝得越多,头脑却越是清醒,居然还能向司机报出家中的正确地址,看来他满有实力参加千杯不醉的比赛。
待计程车到达巷口后,蒋希彦摇摇晃晃地下了车,扶着墙壁一步步地往前走,就在快到达家门前时,却发现那儿站着一个女性身影。
是谁这么晚了还一个人站在那儿,还穿着短裙?真是没常识三更半夜的在等谁啊?就不怕有居心叵测的歹徒吗?
“蒋先生?”
“呃?!是是你?”看清来人是沈嘉璐时,蒋希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我家?”
“我打电话问了爸爸公司里的人。”明白蒋希彦对自己别无他意之后,她也不想直接跑到公司和他碰面,免得被父亲误会。
“你来做什么?”蒋希彦有些不悦。
沈嘉璐愣了一下,察觉到他身上带着酒气。
“你喝酒了?那我下次再”话未说完,她突然惊叫了一声,原因没别的,只是蒋希彦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有什么话要这样吞吞吐吐的?就说啊!通通一次解决不是比较干脆吗?说啊!”“你不要这样!”沈嘉璐想甩开他的手,无奈蒋希彦的力气比她大得许多,她根本拿他没辙。
“放开我!”用尽力气也掰不开他,沈嘉璐只得大声的对他吼了一句,说也奇怪,蒋希彦被她这么一喊,似乎冷静下来,也顺势松开了她的手。
沈嘉璐连忙退到旁边,蒋希彦则是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似想为自己紊乱的思绪寻回一丝理智。
“抱抱歉”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心情不大好。”
“看得出来。”沈嘉璐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快开门哪,你三更半夜在大马路上大呼小叫的,不怕邻居告你吗?”
蒋希彦闻言,默不作声地掏出钥匙来开门,但可能是喝醉酒眼花了,钥匙怎么插都插不进钥匙孔中,弄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放弃了,将钥匙递到沈嘉璐的面前。
“能不能麻烦你?”
沈嘉璐只得接过钥匙,三两下俐落地为他打开门。“你进去吧!”
“你不进来?”蒋希彦看着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沈嘉璐,有些疑惑地问道。
“不了。”跟个醉鬼怎么谈,也谈不出个结果来。“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改天我再约你。”
“等一下!”突如其来地,蒋希彦不希望她走,想也不想就一把攫住她的手臂。“别走。”
“你”沈嘉璐原先想拒绝,却在看见蒋希彦的眼神时突然闭上了嘴巴。
他是怎么了,看起来那么难过?无言的对视了半晌,仍旧无法从他的目光中得到答案,但沈嘉璐却明白,她不能丢下那样一双眼睛不管
“进来吧!”察觉到对方已经没有挣脱的意图,蒋希彦松开了手,沈嘉璐只好顺势走了进去。
“这里只有我住而已,没别人,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蒋希彦不稳地跌坐至沙发上,一边伸手松开领结,疲累地叹着气。
沈嘉璐看在他酒醉的分上,也懒得多加计较,环视了屋内一周,便自动摸进厨房,倒了一杯水走出来,放在蒋希彦面前。
“你家的厨房和冰箱就跟旷野一样,没有饮料也没有茶,什么都没有,就剩水了,将就点。”
“麻烦你了。”蒋希彦虚弱地道了声谢,却没有拿起来喝的意图,兀自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
沈嘉璐见他没打算跟自己说话,干脆自己开口。
“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喝得有点过头了而已,没什么。”
“或许是我不该问?毕竟我们只是上司的女儿与下属之间的关系而已。”沈嘉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眸光晶莹璨璨。“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呢!”
“既然是这样,为何深夜站在我家门口?”
“因为这个。”沈嘉璐将身边的纸袋拎起来,放到他的面前。
蒋希彦显得有些困惑。“这是”
“新的衬衫。”沈嘉璐将袋子拆开,将衣服往他面前一摆。“很抱歉那天害你弄破了衣服,我是特地买来还你的。”
蒋希彦顺手将衣服抓起来,仔细地瞄了几眼之后,突然笑起来。“嗯,名牌,眼光独到哪!”
察觉到他语意不善,沈嘉璐皱起眉,果不其然,接下来他所说的话令她火冒三丈。
“逛大街、买名牌,随意进出陌生男子的家,你们这种女孩,总是生活得既轻松又自在,每天只要带着钱包出门,脑袋留在家里就行了是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嘉璐恼怒地看着他。“搞清楚,是你自己硬要我进来的,我还没蠢到人家不要我,我也甘愿自动送上门的地步。”
“都一样、都一样”蒋希彦苦笑着挥挥手。“女人都是一样的,你只是比较好命罢了,从小就在富裕的家庭中长大,拿着父亲的血汗钱尽情挥霍,身世不如你的,就只脑瓶自己想办法往上爬,就跟她一样”
内心涌上无比的苦涩,他心里其实十分清楚明白,方如宜不是那种攀附权贵的女子,但若不这么想,他只会觉得更不公平。
这次,就让他藉酒装疯吧!他只想让自己好过一点,只想自怨自艾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
“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让他喝成这样的人,就是那个“她”?沈嘉璐小心翼翼地问道。
蒋希彦冷嗤一声。“分手了。”
这三个字一讲出来,沈嘉璐忍不住倒抽一口气,难怪他看起来这么消沈。
“因为这样,你就跑去喝酒,还顺便把我损了一顿,这样你满意了、开心了?”
“我没有那个意思”一阵晕眩袭来,蒋希彦扶住额头,现在他很想睡觉,但沈嘉璐的声音却让他无法入眠。
“被甩就被甩啊,像你这种男人,平时自傲自大惯了,被人家甩了,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认为全天下的女人都爱慕虚荣、没有真心,还喝得这么醉,你想博取谁的同情?”
“我没有”即使意识不清,沈嘉璐的回答还是清清楚楚地、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的耳中,直觉地,他想要为自己辩驳,却又没来由的辞穷。
也许、也许她说对了?
自大与自傲,恐怕同时也是自卑的另一面,一直以来他努力工作,在事业上汲汲营营求取成就,即便如此,如宜仍选择了别人,他怎能不感到灰心与失望?面对沈嘉璐一针见血的指控,他只能莫可奈何的承认。
“也许你是对的,假如假如她选择的对象,是个没名没利的小伙子,可能我就不会那么不平衡了,她让我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用,只能满肚子不甘心,责怪自己输不起”
蒋希彦话一说完,便突然感到胃中一阵猛烈激绞,强烈的情绪激发了生理上的不适,他霍地站起来朝厕所跑去。
沈嘉璐见状不大对,也连忙跟上去,果不其然,才走到门边,便看见蒋希彦正趴在马桶旁边狂呕不止。
“你没事吧?”忍不住担心地上前,沈嘉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为什么,她不肯多等我几年”蒋希彦苦涩地道:“再过几年,我一定能比任何人都还要有成就只要再给我几年的时间”
沈嘉璐无言地望着他,看着他为爱伤神,感受到他的不甘与无奈,她不禁有些心疼,径自回身扯了条毛巾,弄湿后递到他面前。
“什么都别说了,擦把脸吧!”她的语调温柔而低缓,像一道温暖而绵长的流水。
蒋希彦听到她的声音,原本的自言自语停了下来。他默默地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几下之后,递回给嘉璐,两人双手碰触的那一剎那,他忽然伸出双手,一把抱住她!
“你”沈嘉璐惊愕地倒抽了口气,毛巾因此掉在地上。
“拜托你。”不及等她应允或抗议,蒋希彦紧紧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感受着她的温暖与真实。
“只要一下子就好了”他低声而恳切地呢喃,就像一个在海上溺水的人,紧紧地攀着无意间漂流到面前的浮木,彷佛只有借着浮木,才能抓住一线生机,唯有感觉到有人陪伴在身旁,他才能继续呼吸。
无意间碰触到这份软弱,沈嘉璐始料未及,然而她最意外的是,她竟不会因此而讨厌他或瞧不起他
这是同情吗?
不,她清楚这不是同情,即使是同情,她也不会让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紧紧地搂住自己。
人与人的身体警戒距离是四十七至七十五公分,蒋希彦却打破了这个距离,也同时占有了她的心
意识到这一点,沈嘉璐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了抚怀中男子的背。
这份温柔,能传递到他心底去吗?
她默默地想着,然而蒋希彦却浑然不知,已经在这片温暖中,首度感到安稳的睡去。